第265章 丹阳传噩耗
徐州。下邳。刺史府。
待管家陶安出了书房,陶谦又仔细将陶应的书信看了一遍,闭目久久沉思。
“主动请辞刺史之职,以探朝廷对陶氏的态度?”
陶应清楚陈仓之围一解,自己将面临多方发难,但不太肯定会不会波及陶谦。
“朝廷接受了老夫的辞呈,说明只针对我儿陶应一人;若婉言拒绝,便是针对整个陶氏!”
别看陶谦垂垂老矣,但他并不昏聩,反而心如明镜。
“飞鸟尽,良弓藏!”
陶谦有些踌躇了,他同样担心弄巧成拙,毕竟除了陶应,他还有大儿子陶商及丹阳数十口亲眷,这些人都需要自己庇护。
“去奉高过节,不是个好提议啊!”
陶谦知道陶应在替他的安危着想,但陶谦不能那么做。
一开始陶谦就与陶应分家,预防的便是今日之局,若陶谦此时跑去泰山郡与陶应在一起,他前番布局就白费了,也会因此举让整个陶氏陷入险境。
“哼,若真到了那一步,老夫绝不会让手中的刀蒙尘!”
陶谦猛然睁开略显浑浊的眼睛,唇角微咧,发出一声冷笑。
如今陶谦在徐州陷入孤立,除了他兼任的下邳相,琅琊国相阴德,彭城国相薛礼,广陵太守张超皆公开表达对陶谦的不满。
就连原本态度暧昧的东海太守江沛,也开始疏离陶谦。
而在刺史部,陶谦征辟的“四大金刚”,王朗撂了挑子,赵昱请了长期病假,曹豹准备动刀子,准亲家糜竺态度变暧昧。
但陶谦手中还有两千丹阳兵,由他的亲信家臣丹阳人许耽统领,这是陶谦安身立命之本。
“家主,大事不好!”
心头暗暗发狠的陶谦正想着如何对付徐州不听话的大姓、豪强,离去不久的管家陶安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入,跪伏在地。
“出了何事?”
陶安是跟随陶谦多年的老人,向来稳重,此时绝无仅有的表现,让陶谦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前虎贲将军袁术伙同前甘陵相周崇三日前屠了丹阳家宅,掘了陶氏祖茔,连带着大公子及夫人一并遇害!”
脸色苍白的陶安一说完,书房陷入了沉寂之中,唯有陶谦急促的呼吸声在屋子里回荡,无声低泣的陶安担忧地盯着陶谦。
“陶安,你说的可是真的?”
许久,回过神的陶谦上前几步,一把拎起陶安,陡然变得猩红嗜血的眸子死死瞪着陶安大声斥问。
“家主,幸免于难的陶成就在门外……”
陶安抬起头,哭着回应陶谦。
“噗……”
得到确认,陶谦身形猛然一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直直朝后倒去。
“家主!”
始终留意着陶谦情绪变化的陶安大叫一声,眼疾手快地将已然昏厥过去的陶谦抱住,朝屋外喊人。
“快来人!”
————
扬州。丹阳。太守府。
小年过去不久,新年也没两天了,原本应该欢声笑语的太守府,却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
“崇弟,你也离开丹阳回庐江吧!”
愁肠百结的丹阳太守周尚望着周崇,一脸的无奈。
数日前周崇被袁术蛊惑杀了陶氏数十口人,还掘了陶氏的祖坟,事情不仅传遍了丹阳,连周边的九江、庐江、广陵诸郡都知道了。
之所以坏事传千里,得益于袁术的有意推波助澜。
“你担心什么,难道我庐江周氏就怕他丹阳陶氏?”
对杀了陶氏族人,周崇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毕竟袁氏也有份。
“再说,待陈仓之围一解,朝廷便会对陶应、陶谦父子动手,此时保命尚来不及,那有机会跑来丹阳报仇?”
袁术已将各方对付陶应、陶谦的谋划或多或少地透露给了周崇,此时周崇很淡定,一点都不担心陶应父子的报复。
“叔父保重,孩儿这便启程回庐江!”
看到周崇还没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已如坐针毡的周瑜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了,立即起身向周尚告别,他要赶回庐江老家舒县,接上老母亲离开庐江。
“瑜儿,你真不打算回洛阳了?”
见周崇油盐不进,周尚也不想理了,转头问起周瑜的去向。
“不了,孩儿已托大哥晖给阿爹带信,待孩儿接上阿娘,会前往富春投友!”
大司农周忠的儿子周晖原本是要留在庐江老家过完年才回洛阳的,如今出了周崇杀人之事,感到事态严重,今日一早已匆匆赶往了洛阳,顺便替周瑜带信给周异。
“富春?”
富春属于吴郡,周氏没有亲戚,周尚不知道周瑜要寻谁避难。
“乌程侯孙文台的大公子孙策与孩儿有旧,孩儿打算去那里住一段时日!”
周瑜没有隐瞒自己的去向,一来没有必要,二来都是一家人,若真有事,好方便联络。
“也好!”
听说是躲到孙坚老家去,周尚便没再说什么,反而开始为自己的去留踌躇。
“瑜儿,你觉得叔父离开丹阳如何?”
毕竟丹阳是陶谦的老家,若陶氏父子真兴兵寻仇,周尚担心他这个丹阳太守首当其冲。
“可行!”
对周尚的处境周瑜早就考虑过了,此时周尚提及,周瑜不假思索地给周尚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们疯了?”
望着互动的周瑜与周尚,周崇终于坐直了身子,一双圆瞪的眸子里混杂着不解与惊诧。
“我们没疯,是你疯了!”
心中已下了决断的周尚冷冷回怼弟弟周崇一句,与周瑜一起出了房门。
————
豫州。鲁国。鲁县。
“咚咚……叮叮……”
一缕风风韵韵,金石丝竹的古琴乐声传来,给人一股委婉流畅,隽永清新的感觉。
“阿爹今日弹《广陵散》,似乎比昔日更具神奇之韵,抑扬顿挫,起伏虚灵!”
蔡琰静悄悄侍立在门首,暗暗揣摩蔡邕的手法与此刻的心境。
而此时,沉浸在古琴曲中的蔡邕,并不知晓女儿蔡琰的到来。
蔡邕刚刚弹至《广陵散》的第七段,琴音变得不疾不离,就入乱后,一收痛快。
“嘣……”
一声噪音传来,一根琴弦突然崩断。
“第二根琴弦断了!”
琴弦已断,琴已弹不下去,蔡琰也不怕搅扰父亲蔡邕的雅兴,脱口指出断弦。
“只不过是偶然猜中罢了!”
蔡邕听到身后蔡琰的话,也没有回头,又猛然将另一条琴弦拨断。
“嘣……”
“现在是第四根琴弦断了!”
蔡琰笑呵呵地跑至蔡邕身旁,美目盯向蔡邕手下抚摩的焦尾琴。
“阿爹,我辨对了吧!”
蔡邕回头,宠溺地点了点蔡琰的琼鼻,欢声赞叹。
“我儿才气英英,端操有踪,幽闲有容,婉娩淑女,可与士并列矣!”
听了蔡邕的赞叹,蔡琰娇俏可人的脸上顿时布满羞赧的红晕,含着一份欢喜。
此时的蔡琰,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不施脂粉,不簪钗环,鹅蛋脸,柳梢眉,一双眼睛清澈如湖水。
如今是冬季,蔡琰依旧穿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玲珑小巧的足上,套着一双缀着翠绿丝绦的粉红棉鞋,整个人充满了宁静的气息。
“唉,将我儿嫁给那病恹恹的卫老二,老夫心有不甘呀,是老夫选错了呀!”
蔡邕端详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儿蔡琰,心中隐隐后悔。
“文姬,过了这个年,你就十五岁了!”
蔡邕意有所指的话语,瞬间让心情本就不佳的蔡琰沉默不语了,她默默帮蔡邕收起焦尾琴,小心翼翼地装入琴袋。
“就要嫁去河东了吗?”
蔡琰与卫家老二卫觎卫仲道,也就是卫觊卫伯儒的弟弟只有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了解或好感,就更不用提感情了,心中自然对这桩婚姻有排斥。
“阿爹,莫要多想,孩儿尚能在鲁国陪阿爹一年,以后阿爹若是想孩儿了,可到河东看孩儿。”
蔡邕盯着脸现淡淡凄苦之色的蔡琰将陪他流亡十二年的古琴收好,心中更加坚定了原本不该有的想法。
“卫老二不合适,还有陶老二!”
若是过去,即便再有不甘、再后悔,蔡邕也干不出悔婚之事来。
如今受了陶应的蛊惑,为了女儿的幸福,一把年纪的蔡邕也顾不得自己的羽毛,决定离经叛道一次。
“文姬,今日早点休息,明日我们启程前往奉高。”
回到房间的蔡琰,静静躺在床榻上,想着父亲蔡邕突然提及奉高,目光渐渐变得涣散、无神。
“奉高?登徒子?”
“今日云骈渡鹊桥,应非脉脉与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