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中心，花千羽和古老隔着金闪闪的席案相对而坐。
大殿之北，台阶之上，有一个无比巨大、由黄金铸造而成的座椅，不偏不倚对着正南方，看上去气势恢宏。
显然，那是九灵宫主的专属之位。
但古老并没有坐在那里，他气息随和，完全没有宫主仪态。
席案之上，摆满着精巧的茶具。
古老神情专注的泡着茶，花千羽则是耐心的看着，两人默契般的没有说话，看上去乐在其中。
不久，一股淡淡的茶香涌入了花千羽的鼻腔，他轻轻一嗅，顿时神清气爽。
古老为花千羽倒了杯茶，轻轻推到他的身前，徐徐说道：“第一次见你时，本宫泡的茶你喝不了，如今隐患已失，可否给本宫这个面子？”
热气升腾，在花千羽的脸上盈满水汽，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仔细品味着茶水的回甘。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他的脸上也不经意间挂起微笑。
“好喝。”花千羽轻笑道。
这个评价极其直白简短，但古老听后，却是流露出满足的笑意。
“哈哈哈，这么多年了，能够坐下来和本宫喝杯茶的，你小子还是第一个。”
明明是笑着说的话，可古老的话音有些落寞，给人一种直入灵魂的孤寂。
花千羽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脱口而出道：“那是因为，没有人能有资格和你坐在一起吧，哪怕众神殿主，都唯你马首是瞻。”
“没有资格？哼，他们的确不够资格。”
古老将茶水一饮而尽，明明是茶，可古老的动作分明有一种喝酒的既视感。
他放下茶杯，忽然直盯盯的看着花千羽：“也只有你，勉强有这个资格。”
“……”花千羽默默抿了口茶，好奇的问道：“所以，你既然是九灵宫主，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纯粹的人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有些难以理解，倘若今天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为众神殿主，他或许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哦？”古老眸闪异芒，没有回答花千羽的问题，而是颇有兴致的说道：“你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以前的你，可是非常讨厌你这身血脉啊！”
如今的花千羽，在说出“不是人族”时，无论是面容或是语气，都是格外坦然……就连气息都是相当的平缓稳定。
和最开始溢于言表的厌恶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自从利修斯出现之后，这种转变一直潜移默化的进行，花千羽也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而当古老一语道破时，他的眼神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低缓道：“经历了一些事，有些道理……我已经想通了。”
古老收回视线，他再次倒了两杯茶，声音依旧平和：“你既然已经想通，就不该问本宫这个问题。”
“九灵轮盘，只能与高等华夏血脉相融，它既能稳定的留存于你的身体，你的身份便不需要有任何质疑。”
在花千羽变幻的神情中，古老将茶水不紧不慢的推至他身前，轻声细语道：“无论是否身具异族之血，九灵轮盘就是最权威的凭证，更何况，你的身上只是流淌着一半的异族血脉，本宫还不会迂腐到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地步。”
“喝茶！”
古老说完，缓缓端起茶杯，先一步仰头畅饮。
花千羽面色复杂，效仿着古老的样子，以喝酒的姿态，将这杯余热未散的茶水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古老接着道：“本宫还曾担心，九灵轮盘所带来的七宗罪，会对你造成远胜吸血的负面影响，可是没想到……”
“你的身体之中，早已没了七宗罪的气息，反倒多出一股雄浑的龙族源力。更没想到的是，本宫寻觅许久的水灵珠，短短不到半年，就奇迹般的归位。”
九灵殿内发生的一切，都能通过遍布的投影装置传输到九灵神宫，哪怕古老一开始并未现身，依旧能够在暗处默默观察花千羽。
但，七日前从投影传来的画面，当看到蓝色冰晶自花千羽的头顶突然绽放，他便惊悚到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以至于后来，那缕血红龙力的出现，让他再也无法安稳的坐着，不惜亲自现身，阻止了众神殿主的争抢。
古老抬起头，看向花千羽的眼神有些异样，缓缓道：“你小子的气运实在好到离谱，哪怕是本宫，也是忍不住心生艳羡的程度。”
花千羽：“……”
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当然不会迷信，只是就像古老所说的，有些东西确实无法用常理解释。
“没关系，那些都是你自己的秘密，也不用跟本宫解释。”
古老似乎看出了他的难处，主动转换了话题：“这次带你来，除了让你熟悉一下九灵神宫之外，主要是想在神墟开启之前，告诉你几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他抬了抬眼，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严肃：“有关九灵轮盘、九灵禁典以及九大灵珠之间的一些秘密。”
此言一出，花千羽忽然坐的笔直，俨然一副严肃认真好学生的模样。
“首先关于九灵轮盘，有关它的功能，我想你早已摸得一清二楚，而事实上，它也的确是为了容纳灵珠而人为制造的神器。”
古老说着，目光已是落向了花千羽的胸口：“其主要材料，是一种无名的稀有石种，本宫推测其很有可能源自蓝星之外，它唯一的功能便是容纳！”
“而这强大的容纳之力，也就是承载灵珠的根本！”
花千羽点了点头，早在之前和凤凰虚影的交流中，他就隐隐中猜到了这些真相。
想要完美掌控元素灵珠，唯有九灵神脉！
九灵轮盘，不过是一种人造的低配版。
也因而，才会存在七宗罪之流的副作用。
古老略微停顿，接着说道：“至于九大灵珠，哪怕不需要本宫过多解释，你也应该能够看出，它们每一个都象征着我华夏九种元素之力的极致。”
“值得一提的是，掌控九大灵珠，更是激活九灵禁典的绝对关键。”
说到这里，古老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开口说道：“花千羽，如果本宫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开启九灵禁典的水、火两大灵诀。”
“没错。”花千羽直接点头承认。
每融合一个元素灵珠，与之对应的封印便会解除。
也就是说，只有集齐全部的元素灵珠，他才能修炼完整的九灵禁典。
“果然啊。”古老诧然惊叹，喃喃道：“只是修炼部分灵诀，你的实力便已是同龄人中当之无愧的第一。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九灵禁典的封印完全解除，你又会成长到什么地步呢？”
这一点，哪怕是花千羽本人，都完全不敢想象。
九种元素之力齐聚一身，说是新的九灵古神，恐怕也没有半分不妥。
而且，同时继承着血龙帝力量的花千羽，就算是真正的九灵古神，也得避其锋芒。
“不过，九灵轮盘、九灵禁典以及你所拥有的元素灵珠，它们在赋予你强大力量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为你的成长埋下了天大的隐患。”
古老沉闷的低语，让正处于沉思中的花千羽，内心之中忽然淋下一盆冷水。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解皱眉。
古老重重一叹，语气微沉：“九灵禁典，作为我神国禁忌功法，知晓它存在的人，自然不止本宫一个，包括九大殿主在内的神殿高层也都略有耳闻。”
“不止如此，在九大神殿的记载之中，九大元素灵珠更是最至高无上的圣物，是他们不遗余力想要寻到的东西。”
“甚至我九灵神宫的至宝九灵轮盘，在他们的眼中，也完全不是什么秘密！”
花千羽眉头一沉，但脸上的困惑之色依旧不减：“所以，这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古老双眼微眯，一字一句的低念道：“他们知道三者的存在，但并不清楚这三者的联系。换言之，在他们的认知里，你的这身力量全部源自九灵禁典，所以也只有领悟九灵禁典的你才能做到。”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九灵禁典并非无法修炼，而是因为只要三者缺一，就会导致九灵禁典无法完全激活……”
“如果被他们知道这其中真相，以几位殿主的野心，九灵轮盘以及九灵禁典的归属，恐怕就由不得本宫做主了。”
气氛忽然变得沉闷无比，随着古老话音落下，空气都显得有些凝结。
花千羽低着头，默默梳理着有些纷乱的思绪，然后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言语总结道：“简单点说，假如真相流出，我会由众殿主眼中的天才，变成无法抗拒的宝藏？”
天才和宝藏，同样引人争抢，但性质却截然不同。
前者会被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至于后者，呵呵，被切片解剖估计都算轻的。
“正是如此。”古老凝重的点头，警示道：“所以，关于这三者间的联系，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九灵轮盘在你的身上！”
“我知道了。”花千羽吐了口气，内心顿时轻松了不少，关于自己的秘密，他本就没有和别人分享的欲望。
就算是林奕，他也从未透露过九灵轮盘的存在。
古老点了点头，面色微微缓和：“这一点，本宫对你还是比较放心的，你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陷入不利境地的人。”
茶壶中的茶水微微发凉，古老有所察觉，枯槁的手掌顿时凝起一层浮动的火光，轻轻贴在茶壶之上。
在这加热过程中，古老又似乎觉得刚才的警示有些遗漏，他眉角蹙起，仔细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忽然灵光一闪，古老眼神变得肃穆，补充道：“还有一点，关于你血族的身份，千万千万不要被神殿殿主知晓。”
连用两个“千万”，可见古老的态度之严肃，花千羽在心惊的同时也是缓缓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
能让神殿殿主如此敬重，古老的实力再怎么说也得稳稳压过他们一头。
为什么话里话外，都表露着对于众神殿主的提防和忌惮！？
难不成……
花千羽端起古老加热之后的茶水，那淡绿的水面中倒映出一双深邃的血瞳。
失去了火灵珠的古老，实力反而有所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