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首好诗尾句竟写了不伦不类的一句话,“我欲与妻畅游,奈何小性难哄,可叹一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云心梦羞恼极了,大喝一声:“杜云烈!”
下了船,老八买了三匹马,三人骑着马在金陵的地界上缓慢行走着。
云心梦简单易容了一番,将自己装扮成贵公子的模样,白衣玉带,风度翩翩。
或许是近乡情怯,亦或许是触景生情。
一路上,云心梦都有些感伤。在现代,她的家乡就是南京。
朝代更替,现在这个地方叫做金陵。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杜云烈提出要与她同游秦淮,她才那么爽快地答应。
她也想要见识见识,自己的家乡在数百年前是什么样子。
金陵是个无比繁华热闹的地方,一路上商旅行人络绎不绝,云心梦、杜云烈两人并肩骑马走在前头,老八跟着杜云烈后头,时刻环顾着周围的动静。
时近中午,一路行来已经走了七十多里,十分疲累了,饥肠辘辘的云心梦捂着肚子,转头对杜云烈说:“先找个地儿填饱肚子吧。”
杜云烈点头,他也正饿了呢,回头对老八说:“问问附近可有什么酒楼饭馆?”
“是。”老八点头,跳下马,刚要向路人询问。
一个身着青衫的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在云心梦身前,问道:“敢问阁下可是白玉公子?”
云心梦看了杜云烈一眼,对着那人淡淡应道:“是。你是何人?”
那人轻笑,上前作了一个揖,“小的秦川,见过老板,是五爷吩咐小的在这里等您,莫居已经给您把一切都安顿好了,您随小的去就好。”
原来如此。
云心梦笑着看了杜云烈一眼,眼睛里颇为得意,意思是,看吧,当初我决定把生意做遍全天下的举措,多么的明智。
杜云烈笑而不语,就让她暂且得意一会儿吧。
“好,你前面带路吧,我们这就随你过去。”云心梦道。
云心梦不由称赞一声,“这阿翊就是会办事,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来秦淮了呢?”
杜云烈在旁边淡淡地说了声:“哦,这个是我告诉他的。”
云心梦回过头看着杜云烈那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恨恨地咬牙,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
该死,这下又丢人了……
到了莫居,云心梦一路舟车劳顿的,已经是又累又困。
草草地扒了几口饭,耷拉着眼皮就回房休息了。
秦川给云心梦和杜云烈安排的都是上好的雅间,杜云烈吃过饭也带着老八回了房间。
刚刚坐下,有两个小厮打扮的人端着茶水过来,“客官,您要的香茶。”
“进来吧。”老八吩咐道,待二人进去,往外张望了一眼,关上房门。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两个小厮对着杜云烈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向南、向北见过王爷。”
“起来吧。”杜云烈倒了一杯茶,淡淡地吩咐。
茶杯放在鼻尖来回荡了荡,杜云烈心下赞赏,莫居的茶果然都是精品,清香的很。
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杜云烈问站在自己身前的向南、向北:“江南最近有什么动静?”
向南和向北将知道的事情一一禀告,杜云烈拧着眉细心地听着。
江南一带有四大家族是享有盛名的,几乎垄断了江南一带所有的生意和势力。
这四大家族分别是金陵傅家、西湖柳家、秦淮沈家、还有杭州施家。
其中最有声望的当属金陵傅家,傅家是百年世家,是江南一带的大鳄。傅家子弟遍布江湖,有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之侠名。傅家的祖源是在济南大明湖,本朝高祖时才迁至金陵,当年傅家在金陵建了一座宫殿般的府邸,轰动天下。
出人意料的是,高祖皇帝对此没有任何不满,反而钦赐匾额,誉为“天下第一家”。
西湖柳家则是草莽出身,从第十代家主柳元正开始漂白,做起正经生意,只是这正经生意也不算太正经,江南一带的赌场妓院、酒楼饭馆几乎都是柳家的产业,有财有势的。
秦淮沈家便是杜云烈的侧妃沈氏的本家,沈家是官宦之家,三代为官,江南一带的父母官便是沈氏的父亲知府大人沈海。
最后一个家族便是杭州施家了。施家是书快论坛,出过三个状元郎、两个探花、两个举人,秀才更是不下十个,江南一带的私塾几乎被施家承包了,颇受当地人敬仰。
而对杜云烈来说,施家还有与众不同的一个意义,他的结发妻子施妃萱便是施家女儿。
杜云烈心底叹了一口气,这次来秦淮是秘密行事,可是不去拜访施老爷子真是说不过去。
“施老爷子的身体最近如何?”杜云烈问。
向南道:“自从王妃走后,老爷子一直郁郁寡欢,也无心打理庄园,将府里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了长子施琅,自个儿就每天看看书,喝喝茶,逗逗鸟,也不太过问江湖之事了。”
杜云烈闻言默不吭声,他知道萱萱一直是老爷子的心头肉,她这一去,老爷子便是连唯一的一点寄托也没了。
向北想起一事,有些迟疑,还是禀道:“王爷,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云烈抬头看着他,“但说无妨。”
向北道:“属下们查到傅家子弟近半年来频频往中原一带跑,大有染指中原武林的趋势。还有,他们的落脚之地,竟然都是在天下第一庄,据属下所掌握的情报,这次的英雄大会便是由傅家主导的,所以,属下们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个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或许也是傅家子弟。”
杜云烈眉心一动,沉吟半刻,道:“你的意思是,灵霄阁阁主、冰兰公子傅残阳,是傅家子弟?”
他的眉毛渐渐舒展开,心底的一些疑惑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难怪这个傅残阳如此神秘。
傅家堡一直是江湖上的一个神秘之处,人人都知道有这个地方,可人人都没有进去亲眼见识过。据说傅家铜墙铁壁,守卫森严,别说人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你们是不是已经进去查探过了?”杜云烈看着两人的神情,便猜到了几分。
向南和向北的脸上都有几分忐忑和羞惭,向南道:“王爷恕罪,属下们确实试图闯进去瞧一下究竟,精心挑选了十一人,无一生还,我们连尸首都没有看到,他们就这样失踪了。”
“什么?”杜云烈的茶杯重重叩在桌子上,顿时破碎了。
向南和向北应声跪地,惶然请罪:“王爷息怒,属下们知错了。”
杜云烈确实有几分气怒:“这么大的事情,没什么不先请示一下,就贸然出手!”
向南和向北不敢吱声,却是轻轻瞥了站在旁边的老八一眼。
老八直给他们使眼色,看我干什么,没脑子的东西,这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杜云烈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老八,瞬间明白了,眸底闪过几丝寒冷,淡漠道:“老八,你说说,怎么回事?”
随着杜云烈的一声质问,老八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地,请罪道:“属下该死,影子们确实请示过了,当时是因为王爷在病中,兄弟们怕王爷劳神,便瞒着王爷擅自替王爷做了主……”
老八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已经细地像蚊子哼哼一样,几不可闻。
杜云烈唇角溢出一个嘲弄的笑容,“真不赖啊,现在都敢替本王做主了,本王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们替我分忧?”
老八浑身一哆嗦,他见杜云烈声色俱厉,便知道今儿是躲不过去了,只叹铁血十三骑的其余十二人都没在跟前,只能他一个人来承担所有人的责任了。
老八惶然俯伏在地,磕了几个响头,请罪道:“属下该死,愿领王爷重责!”
杜云烈气得一脚踹过去,只把老八踹翻在地,喝骂道:“十一条人命啊,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只有本王的命金贵?作死的东西,一会儿再收拾你们!”
老八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跪得挺直,垂着脑袋不敢稍动。
向南和向北跪在旁边也是大气都不敢喘,鲜少看见王爷动此大怒,可见是真生气了。
杜云烈的脸上一片阴寒,更是痛心他手下的性命,那都是他的心腹,他的兄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连尸首都没能找到,怎能让他不心痛。
杜云烈冷冷地说:“再查。本王就不信了,区区一个傅家堡敢跟朝廷做对!”
看来这个傅家,有必要会一会了。
杜云烈脸色甚是冷峻,看着跪在地上哆嗦的向南、向北,又问:“本王中毒一事,查的如何?”
向南道:“已经有一些眉目了,我们查到几月前沈家秘密雇来了一批江湖杀手,这些杀手个个身怀绝技,惯会用毒,身法技巧酷似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唐门。”
见杜云烈蹙了眉,向南咽了一下口水,向北补充道:“王爷,属下还查到近半年来沈娘娘与娘家有着多封信件的往来,我们抓到了沈娘娘的陪嫁丫头碧玉,从她身上套出不少话来,基本能断定,王爷所中的‘断生鸳鸯’就是沈氏所害。”
杜云烈眸底一片冰寒,果然是她。
沈氏是杜云烈的第三房妾室,擅长音律,为人柔和淡静,与世无争。
也正因如此,杜云烈才偶尔会去她房里走动一下,怕是就是那一次,让她逮着了机会。
杜云烈对王府的侧妃们一向冷淡,却也不算苛待,该她们享的富贵丝毫不会少了她们,只可惜,人人都有贪念,看来她们还是不够知足啊。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们不用管了,本王自有分寸。那个碧玉,留着性命,日后免不了当堂对峙,倒也不用厚待,既然她想让我死,我总得让她付出点代价吧。”
杜云烈唇畔轻扬,淡淡的嘲讽。
“是。”向南和向北领命。
“京城没什么大事发生吧?”杜云烈又问,这次问得可没那么冷静了,还带着一丝小心。
向南垂头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件,双手呈交上去,“王爷,这是皇上给您的密函。”
杜云烈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眼匝上的肌肉不由一颤,心下有些惶然。
终究不敢不领,杜云烈站起身颇为恭敬地接过来信,小心翼翼地打开,不出所料,皇兄果然怒了。
杜云烈临走前还是很好心地告诉了皇上,只不过皇上收到消息的时候杜云烈一众已经坐上了船,再追也追不上了,皇帝气得直拍桌子,摆明了先斩后奏嘛,这个臭小子!
只是,生气归生气,杜云烈甩手走人了,留下的尾巴还得皇帝来解决。
皇帝宣称将杜云烈牌王前线慰问将士了,得数月方能回朝。
而云心梦那里,杜云烈早就安排好了,说是云心梦身患恶疾,还带传染性的那种,闭门谢客不能见人。
若是云心梦知道杜云烈这样咒她,还睡得着觉吗,估计能气得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杜云烈用鼻子想也知道,回京后自己怕是没好果子吃了。
室内一片寂静,向南、向北和老八跪得膝盖都软了,正咬牙硬挨之际听到杜云烈的一声叹息,吓得忙又停直了身子,杜云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吩咐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王爷。”向南向北扶着膝盖起身,老八也要跟着起身。
杜云烈寒了脸说了声,“让你起来了吗,你跪着。”
老八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停了半拍,只得把刚直起来的半条腿又曲了下去。
杜云烈瞪了老八一眼,又扭头吩咐向南向北道:“就这样吧,你们先下去,有什么事情我会让老八通知你们的。”
“是。”向南向北领命退下,临走的时候还用悲悯的眼神看了老八一眼。
那意思是,您珍重,兄弟先告退了。
向南向北一走,老八立刻觉得自己成了箭靶子,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
杜云烈冷哼一声:“惯的你们胆子越来越肥了,什么都敢做啊现在。那十二只小东西现在不在,没办法,本王只好先拿你开火了。”
老八简直是欲哭无泪,却无法辩驳,低低地应了声:“是。请王爷责罚。”
云心梦美美地睡了一觉,伸着懒腰走出房间,便看见秦川捧着一个细细长长的盒子进了杜云烈的房间,她好奇心大起,蹑手蹑脚地迈着猫步走到杜云烈房间门口,听见里面嗖嗖风声,不知在干什么,她趴着门缝想一探究竟,门突然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