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劈在空中,照亮了云心梦和杜云烈的脸。
凄厉的雨中,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四目相对,半响无语。
杜云烈率先开了口,他清冷的声音在雨中竟然有些微微颤抖:“雨大,回马车上去吧。”
云心梦抬眸看着他,又低下头,淡漠地说了句:“多谢王爷关怀,云心梦不需要。”
这么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话语,杜云烈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有了一丝僵硬,满腹的话语登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眼看着云心梦又走了几步,杜云烈固执地拦在云心梦的身前,急切道:“心梦,你听我解释……”
云心梦冷冷地回绝道:“解释什么,该说的王爷都已经说了,我也听得清楚。既然所托非人,我也不指望王爷做我的靠山了,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得好。”
杜云烈的心一下子凉到底,抓着她的肩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跟我恩断义绝吗?”
云心梦定定地看着他,“王爷,既然你那么爱你的王妃,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既然招惹了,为什么又要让我知道真相?好在现在还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云心梦垂下眼睑,杜云烈抓着她的胳膊又紧了几分,“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爱上了你,心梦……”
云心梦倏地抬头起,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她简直都不知道该相信他的哪句话。
半响,她自嘲地摇摇头,“不,你爱的不是我,是它。”
云心梦指着自己的一双眼睛说:“这双眼睛很像她的是不是?自始至终你爱的也是它是不是,可是一双眼睛代表不了云心梦。杜云烈,我现在真的恨不得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
云心梦冷冷地打掉杜云烈的手,溅起点点雨珠,她不由觉得身上一阵冷,下意识地抱住了胳膊,面无表情地绕过杜云烈往前走。
“心梦……”杜云烈急切地在她身后喊着,又要追上前去。
“够了!”云心梦冷冷地喝一声,背对着他说道:“杜云烈,对于每一个伤害我的人,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哪怕是伤到我的一根汗毛,我也会让他付出血的代价。而你,居然敢伤我的心……”
后面的话云心梦说得极轻,混杂在雨中,杜云烈没能听得真切,便看着云心梦绿色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中。
你居然敢伤我的心,我怎么会放过你呢?
这一生,我缠定你了!
等着看吧,我会让你爱上我的,爱上……全部的我。
醉生阁
赵翊轻嘬着茶水,翘着二郎腿坐在云心梦的对面,见她面色如水,波澜不惊。
一只手轻指着账本,另一只纤纤玉手噼里啪啦敲着算盘,发出轻琮如水的声音,啪嗒啪嗒。
她的手速极快,一页一页地翻着账本,嘴里还念念有词。
赵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举一动真是赏心悦目啊。
真是想象不到,一个大美女算起账来竟然会这么信手拈来。
赵翊喜欢做生意,但最头疼的就是每个季度账目的计算汇总,往往要折腾上一天一宿,那么多的账目摆在他面前,一个头两个大。
一大清早见到云心梦就开始叫苦连天,云心梦走到他身边随意地翻了几下账本,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起开吧。”
赵翊疑惑地闪开身子,云心梦从坐下起就开始有条不紊地算账了,眉头都不皱一下,偶尔碰到不明白地问他一两句,弄清楚之后就开始理账,刚刚过去一个时辰,账本已经翻到尾页了。
赵翊看着云心梦的眼睛都泛了金光,她简直就是他的福星啊!
“好了。”云心梦合上账本,将数据细细整理了一番递给他,“这是上一季度的收益,还不错,莫居的收益占绝大部分,看来还是有钱的人多啊。”
看着条理清晰的账单,赵翊眼睛都瞪直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云心梦,他忙乎一天一宿的东西在云心梦这只需要一个时辰就搞定了?
太不可思议了吧!
“瞪什么眼啊,想跟我比谁的眼睛大?”云心梦轻拍他一巴掌。
赵翊还是一脸的惊讶,“你怎么那么厉害啊,这么快就搞定了。”
云心梦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难的?”
比这更大的生意,她都做过。
如今只是看一个小小的账本,简直是小菜一碟。
赵翊简直要对云心梦顶礼膜拜了,狗腿似的蹭到她身边,谄媚地说:“那以后的账本都由你来打理好了……”
云心梦睨他一眼,眼睛都没一眨就应承下来,“行啊,不过我有件事得请你帮忙。”
“什么事啊?”赵翊有些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云心梦可不是吃亏的性子。
云心梦不由分说地将他拉扯过来,嗔道:“躲什么躲,我是洪水猛兽吗?”
云心梦灼灼的目光看着赵翊,道:“我想在江南地界置办一处院子,你能办到吗?”
赵翊眨巴眨巴眼睛,“你想买房子?为什么,干嘛用啊?”
云心梦不耐烦地说:“怎么那么多问题啊你,到底能不能帮?”
赵翊点点头:“没问题啊,交给我来办吧,有什么要求吗?”
云心梦道:“没什么要求,地段好、环境优雅就行。”
赵翊点头,又有些惊讶地问:“你不会是要搞房产投资吧?”
云心梦“嗯”了一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套房子,还有别的用处。”
赵翊瞪大眼睛看着她,实在摸不清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到相府,云心梦一踏进侧院,盛夏就迎了上来,喜上眉梢,“小姐,麒王殿下送来了好多名贵玉器、金银珠宝。”
云心梦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冷冷地说:“原封不动地送还回去,告诉王爷,姑奶奶有的是钱,用不着他献殷勤。”
“哦。”盛夏吐吐舌头,她当然不可能这样回话。
不过小姐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啊,是不是和王爷闹别扭了?
云心梦在窗台逗着锦鲤,晚秋走过来说:“小姐,麒王殿下派人悄悄运来了一棵合欢树。”
合欢树?还悄悄运来?
云心梦冷冷地笑了一声,语气极为冷漠:“告诉王爷,我们的庙小,容不下那尊大佛。”
“是。”晚秋抿唇,缓缓退下。
云心梦正倚靠在窗台上看书。
“小姐,王爷派人送来了一箱子古书……”盛夏进来,小心翼翼地说。
云心梦头也不抬:“退回去。”
“哦。”盛夏刚要转身,“等等。”
云心梦喊住她,道:“书留下,箱子给他退回去。另外,来而不往非礼也,怎么也送他点东西……”
老三和老四把箱子抬到杜云烈面前时,只觉得胳膊都酸了,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呀,也太沉了。
“还是不收?”杜云烈瞧着箱子也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心底有些失望,还以为送书过去,她不会拒绝呢。
老三上前一步笑道:“这次收了,四小姐还神秘兮兮地给王爷准备了礼物呢。”
“是吗?”杜云烈眼睛一亮,站起身子走过去,“快,打开看看。”
“是。”老四应声打开,结果瞬间惊呆了,只见里面全都是些碎石头,难怪会这么重呢。
老三和老四尴尬地看向杜云烈,瞧见自家王爷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叹道:“不愧是云心梦,当真是铁石心肠啊。”
老三舔舔嘴唇,“王爷,那还要再送吗?”
杜云烈摆摆手道:“不用了,既然利诱不行,那便只能威逼了。”
杜云烈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老三和老四对望一眼,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相府终于平静了下来。
云心梦过了好几日清闲的日子,只是偶尔也会坐着发会儿呆,胡思乱想一通。
望着满院的梨花,云心梦哀哀叹口气,眼看着就要到五月了,原本答应要和他一起同游秦淮的,现在也终于泡汤了。
人家过来献殷勤时还觉得烦,现在不来了吧,自个儿又憋闷得很,这人呢,就是贱。
贱透了!
云心梦烦躁地大喊一声,懊恼地闭上眼睛想平缓一下心绪,眼睛刚一闭上,便觉得脖颈上一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云心梦再醒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身子也一直晃晃悠悠,好像在马车上一样,云心梦支撑着坐起身子,脖颈上还有些酸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
“你醒了?”异常熟悉的,清淡冷冽的声音。
眼前的影像渐渐由模糊转向清晰,云心梦定睛一瞧,大吃一惊:“是你?”
杜云烈略带笑意的眸子看着云心梦,“怎么,看见本王,很惊讶吗?”
云心梦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此时此刻就是在马车里,而面前的男人正是杜云烈没错。
她惊诧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要带我去哪儿?”
杜云烈好整以暇地说:“不是答应了要和本王一起同游秦淮的吗,现在时间刚刚好。这个时节正好是梨花开放之时,秦淮河岸的梨花开得要比盛京的美多了。”
云心梦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有点发懵,有些慌张地挑开窗帘,果然已经出了盛京。
她转回头去看杜云烈,眸底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就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绑架了她?
“杜云烈,你要干什么?”云心梦失声叫了出来,已经全然忘记眼前这个人是黎国权势熏天的王爷,就这样不顾身份的尊卑,大剌剌地喊出他的名讳。
驾车的人是铁血十三骑的老八,这一次杜云烈带的人不多,也只有他跟着一起出来了。
他在车外稳稳地驾着车,听见车厢里云心梦的喝骂声,心惊胆战的。
四小姐的胆子真大,竟然敢直呼王爷的名讳,若是换做别人,脑袋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杜云烈却不以为忤,反而答非所问地点点头,“咱们出门在外,这个称呼确实得改一改。你不叫王爷是最好,直呼本王的名讳也太过招摇,不如就叫我七爷吧。”
云心梦怒目圆睁,“你别扯开话题!”
还七爷,七大爷吧!
杜云烈若有所思,“不想叫七爷叫七哥也行,就看你是想以丫鬟的名义跟在我身边还是妹妹的身份了?”
云心梦一个白眼翻过去,懒得理他,她两个身份都不想要好不好!
杜云烈一笑,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如果这两个身份你都不想要也使得,那就只能委屈你做我的贱内了,如果是这样……”
杜云烈笑着做到她的身边,云心梦嫌弃地躲开,杜云烈再靠过去,慢慢地凑近她,靠在她耳边说:“叫我阿烈吧。那次醉酒,我听你这么叫过,我很喜欢。”
云心梦心神猛地一震,幸好马车的辘辘声不绝于耳,掩盖住了她的心跳和呼吸。
这一路漫长,云心梦甩了杜云烈不知多少记眼刀,全程没有一个好脸色。
去秦淮,走水路是不可避免的。
云心梦不知杜云烈这次下江南的目的为何,是否是微服私访,她也懒得问。
就这么毫不知情,毫无准备地被杜云烈带了出来,可想而知她的心情有多糟糕。
一路上但凡能一个字解决的问话,她绝不愿意多说第二个字。
杜云烈也是百年难遇这么沉静淡漠的云心梦,觉得新鲜无比,变着法地挑逗她。
行到杭州,乘着小船在西湖上航行。
西湖盛景,宽阔的湖面波光粼粼,两岸的垂柳被风轻轻吹起,缱卷着岸边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或许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的原因,空气十分的舒爽清新。
云心梦站在岸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觉得心情轻快了不少。
杜云烈看着云心梦清丽的背影,唇角溢出笑意,低吟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云心梦闻言,回头嗔了他一句:“别照扒前人的啊,有本事自己吟诗作赋啊!”
杜云烈仰头哈哈一笑,“你以为我做不出来吗?”
“老八,笔墨伺候!”
老八匆匆拿来了纸和笔,又从船舱搬了一张桌子出来,清风徐来,铺在桌面上的宣纸不时被风吹起,杜云烈勉强挥洒完笔墨,看了看自己的佳作,得意地哈哈一笑,心里舒畅得很。
云心梦瞧他笑得如此开怀,心生好奇,凑上前去,见他洋洋洒洒地一首诗作字还勉强凑合,至于诗嘛,云心梦眼前豁然一亮,心生赞赏,往下看去,待看到最后一行,一张小脸顿时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