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微凉,太子的儿子周秉佑再一次病倒,蓝青梧在佑儿好转之后,召见了太子妃,询问孩子的病情。
“这个孩子体弱多病,太子将他放到乾政殿偏殿多日,太子妃日后可有什么章程吗?”
蓝青梧的语气微冷,她看着跪在床榻下的太子妃,鲜少的没有立刻让她起身。
太子妃亦不敢放肆,她感受着上方蓝青梧少有的冷淡的目光,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婆母。这些时日,没有例外蓝青梧一直在乾政殿养病,而太子妃除了日常请安,就是去偏殿照顾着儿子。
自己这个婆母一向对自己浅笑盈盈,她对着六宫嫔妃都是清冷淡然疏离得很,只有对着神武帝才会柔情似水,偏偏她这个正宫皇后对六宫又是不偏不倚、毫无私心,位份、一应四季衣食住行,全无任何可指摘之处,父皇这个帝王又对母后信任有加,全然是母后这个正宫皇后最坚实的靠山。
太子妃想到这里,心里微微发涩,想到自己的处境,若是太子殿下如同神武帝一般对待自己,哪怕只有一半,她也不会心底总是惶恐不安,还总是逼着佑儿的课业不放了。
今日蓝青梧的脸色对着她冷下来,太子妃不得不心头惴惴,因为她实在是对着这个受尽帝王所有宠爱和太子无比重视的婆婆心里发虚得很。
太子妃小心翼翼道:“回母后,儿媳会将佑儿接回去好好照料,他还小,在这里必会惊扰了母后休养,他人呢?儿媳现在就将他带走!”
蓝青梧的眉心微蹙,她正张口欲言,一串孩童无忧无虑的笑声从门外传进了寝室。
“祖母,祖母,你在睡觉吗?佑儿进来了。”
一个小小的人儿迈着小短腿冲了进来,蓝青梧的唇角不自觉得勾起一抹笑意。
佑儿小跑着进来,直冲着床榻,一下就扑入蓝青梧的怀里,他的眼睛发着亮光,笑着道:“我就知道这个时间祖母醒了,嬷嬷还拦着我?祖母,你要不要和佑儿去玩?佑儿给你摘了漂亮的花儿?不过佑儿觉得那花都没有祖母漂亮!”
佑儿的小手伸了出来:“祖母,你看看美不美?”
蓝青梧伸出素手接过那娇艳欲滴的花儿,笑着称赞道:“漂亮得很!佑儿选的花儿祖母很喜欢。谢谢佑儿了!你身体安好了?今日有没有不舒服?”
佑儿认真道:“佑儿已经好了!祖母,您也要快些安康才好!佑儿还等着您陪我玩呢!每次和祖母在一起,佑儿都开心得很!”
佑儿小小的身子快要陷入床榻上的云锦被中,他抬头看着蓝青梧,眼中都要冒出星光来,他的小手牵住蓝青梧的纤纤玉手,小嘴巴轻轻的亲了一下蓝青梧雪白微凉的手背,“祖母,你好美啊!”
蓝青梧轻轻的抚摸着孙儿的发顶,将他搂入怀中,对着早已僵硬着身子跪在地上的太子妃道:“起身吧!”
太子妃顾不得谢恩,忙不迭的微僵着脸色站起来,让年幼的儿子碰到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太子妃只觉得脸如火烧一般,她站起来后对上蓝青梧微凉的目光,终于讪讪开口:“多谢母后!”
听到自己母亲声音的佑儿小身子一下子便僵住不动了。蓝青梧轻轻拍着佑儿的后背,试图让孩子放松下来,“佑儿,你方才只顾着跑过来没有看到你的母亲,现在知道了可不能没礼貌。”
佑儿的小身子转了过来,他用眼角余光瞄着太子妃,小声而拘谨道:“见过母亲!儿子方才只想着给床榻上的祖母请安,忽视了母亲,请母亲责罚。”
太子妃看着活泼开朗的儿子一下子变成自己熟悉的小心翼翼、轻声细语、还有些许惶恐和讨好的模样,心里复杂不已,为什么,为何就连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都不向着自己,都偏向着母后?难道就因为她希望自己的儿子成才,对他严厉了一些吗?
蓝青梧将手中的花儿递给佑儿:“劳烦佑儿将这花儿找个漂亮的花瓶插着,它便可以活好久呢!去吧!去找嬷嬷吧!”
佑儿接了任务,又高兴了起来:“祖母,母亲,佑儿告退了!”
打发走了孩子,蓝青梧又转向太子妃:“佑儿是个好孩子,虽然身子弱了一些,却难得的聪明伶俐、活泼通透!他身在皇家,生来尊贵,既是出生先天不足,那便是上天让这个孩子尊贵平安一生,太子妃,你觉得呢?”
太子妃站着也觉得浑身如针刺一般:“……是!母后说的是!”
蓝青梧轻轻叹息道:“本宫看到佑儿就如同看到了幼时的小七,小七便是出生先天不足,佑儿这孩子也算是本宫使法子救下的,与本宫投缘得很,他刚出生时,就连肚皮都是透明的,里面的内脏都没有长好,不知道太子妃可还记得?他们这样的孩子不比足月的孩子,体弱多病、精神也短,不可过分劳心劳累,你可知道?”
太子妃的眼圈也红了,她想起儿子出生时的艰难,那一日又一日的煎熬,看着那么小的人儿一次又一次的挺过难关,她终于心中不忍又心疼:“母后,儿媳都知道,就是……就是觉得……”
蓝青梧接着道:“你就是觉得不能让佑儿一直无所事事,他是太子的嫡长子,得要做所有皇孙的榜样、样样都不能输给别人是吗?可是太子妃,你可知道本宫的儿子——太子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精力才能凌驾于所有皇子之上吗?他从幼时三岁起便五更起床,习武学文、天文地理、民生朝政……无一不精通,无一不费神,直至深夜亥时,这么多年,勤奋苦学、日夜不辍,而支撑太子如此勤学努力的基础,便是他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太子妃,这次佑儿是如何病的,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并不是第一次了,你用你自己的方式教导佑儿并不适合佑儿,而他多病一次,身体便会又虚弱一些!一次又一次,恐怕佑儿长不到成人,便会被你折腾没了!本宫和太子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只要佑儿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富贵平安一生便好,你说呢?太子妃?”
太子妃的脸色变得苍白无力,却又说不了别的话,神武帝还在,她怎么说得出口培养佑儿是为了那个位置呢?至于七皇子,那还不是因为七皇子前面有一个兄长顶着吗?
“母后教训得是,是儿媳没有顾虑到那么多。您的意思儿媳明白了,因为佑儿之事让母后费心了,儿媳知道该如何去做了!从今往后,儿媳必会好好的照顾佑儿的!”
蓝青梧定定看了太子妃好一会儿,这样的世家贵女对着自己言不由衷的说一些表面冠冕堂皇的话,她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来人!召芙蓉进来。”
面色如同泛着珠光的芙蓉莲步缓缓走了进来,对着蓝青梧和太子妃躬身行礼。
蓝青梧对着太子妃道:“这是本宫宫中的人,今日就赐予佑儿了。你带佑儿回东德殿的时候,将芙蓉一并带回,她是本宫指给专门照顾佑儿的!芙蓉心思细腻,性情也好,就让她跟在佑儿身边吧!”
太子妃只能俯身叩首,“儿媳多谢母后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