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些,再快一些。
只要挑断他的经脉,燕长凛就可以安稳的继续活下去了……
白青子魔怔般,眼底倒映着陆合吃痛的脸。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斩下第二刀,眼前视线发黑,忽的一阵剧烈的眩晕。
她本就高烧未褪,撑了这么久已经不太正常,偏偏在这关键时刻浑身上下失了力气,绣春刀落地,膝盖发软,踉踉跄跄的半跪在檐瓦上。
眼前能看见的东西都成了虚幻的重影,失重,她按着太阳穴摇摇头,眩晕却并未缓解。
身上之前受的伤,也一并开始剧烈生疼。
陆合猛地推开面前的白青子,捂着不断往外渗血的胳膊大口喘着粗气。-那小丫头看上去不对劲,陆合不禁扬起了得意的笑。
“看来你运气太差,今天非要死在本大爷手里。只要除掉你,本大爷就能安心回青州。”
“不行……”
陆合的炮灰死亡命运是不可更改的,哪怕他现在逃了,未来不久也会与燕长撞上,唯独这个不行,她不能放过陆合离开。
但现在,对于白青子而言保住自己的命都有些困难。
她捡起地上的刀后撤半步,整个人顺着三层的阁楼屋顶直直往下落,在即将坠地的那一刻她运起轻功缓冲了力度,单膝着地,沿着宵禁那条街往前跑。
至少得将陆合引到镇抚司附近。
长街凛冽,覆盖着及踝的积雪,天幕不知止歇的仍飘落着簌簌纯白,在皓月之下,仿佛要将整座京城都笼罩覆盖,归还天地浩渺。
她脚步踉跄,几乎要跌倒,仗着刀作为扶持往前赶着路,本就不清明的视野愈发黑暗。
疲倦、脱力、疼痛、病痛,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上这副躯体,就连步伐也不由得慢了起来。
身后的陆合很快追了上来,对着白青子的背脊便举起了长剑,白青子堪堪侧身多看,整个人倚着墙大口喘息着,热雾氤氲。
她已经很难睁开眼了。
在那冰冷的剑刃划上来那一瞬间,远处高楼之上飞掷过来一把寒铁为骨的折扇,扇面绘着兰花,七把利刃从扇骨顶端弹出,将陆合逼退。
扇骨利刃随着扇面旋转,如同一个毫无死角的刀转,无论怎么去触碰它,都不免会被割到。
而这把扇子的主人,就伫立在长宁街钟楼塔顶。
一身绛紫绣着仙鹤的长袍,漆发在风雪夜里飞曳,眉眼凌冽,居高临下,那道硬质乌纱面罩牢牢卡住他下半张脸,恍若阎罗鬼神般。
“燕大人?!”
白青子震惊,但她仔细观察了附近,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的逃到了醉仙阁附近。
燕长凛会在这里出现,难道是…在等她?
可现在完全不行啊!!她自己累得跟狗一样与燕长凛分开行动,不给他透露任何案件相关信息,就是为了避免他跟陆合见面。
可现在,一切都被纠正回了原点。
想到燕长凛病逝的结局,白青子咬咬牙,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重新握紧手中的绣春刀,朝着刚才被扇面刺伤的陆合就冲了过去。
燕长凛皱眉,折扇潇洒飞回他手中,而他长靴轻点,便精准的落在了这片屋檐之上。
“你在做什么?”
“走啊,你快走啊!本座在抓犯人你过来做什么。本座警告你不要试图抢功劳,我才不需要你帮忙。”
白青子总算知道世界上为什么那么多嘴硬的人了,她分明就已经打不过,还有可能白给,但她却不得不忍着眼泪咬紧牙关。
哪怕是一打二,陆合也丝毫不惧,更何况白青子在他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力,倒不如直接杀了。
那剑劈下来,白青子堪堪以刀相击招架住,对方浑厚的内力震得她生疼,青眸雪亮低吟一声竭尽全力将对方的剑挑起,斩退。
她一手仗着刀,单膝半跪在屋檐上,大口喘着气。掌心虎口深渗出的血将刀柄浸湿,结了一层冰晶,握上去硌得慌。
完,完了!
果然便宜货就是便宜货,她这种劣质垃圾系统能接到任务就已经是奇迹,怎么可能每个位面都能顺风顺水。
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任务目标,她完全不需要拼到这一步,可……
没关系,没关系…无论早就注定的是怎样残忍的命运,我都会找到你,陪着你。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哪一个你。
白青子咬唇,忍着剧痛咽下喉中铁锈味的血沫,踉跄站起身。
既然她一心送死,陆合自然会成全她。
而两人兵戎还未相交,燕长凛便已经揪着白青子的后衣领像是拎小狐狸崽儿一样把她提了起来。
?!
白青子被拎着衣领完全没法挣扎,双腿不安的蹬了蹬,幼稚举动显得有些憨憨傻气:“你是想跟本座抢功吗?你放开本座!!”
燕长凛斜睨她,依旧面露嫌弃,伸袖将她挡在自己身后的动作却分外温和。
“我不是你靠谱的同僚么?”
见两人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底,竟然还光明正大的吵了起来,逐渐上头的陆合狠狠往掌心吐了口唾沫,双手握着阔剑就杀了过来。
要带着白青子这个小废物闪躲还真有些为难,情急之下燕长凛只能俯身将她半抱在怀里,替她挡住了剑气。
人倒是无事,可卡在下颚侧面的面罩皮革扣带被铮铮的剑气划到,“嘣”的一声轻响,整条绷断。
一刹,燕长凛瞳孔骤缩,失去聚焦。
天地静止,万物失色,他就像是被定格在原地一般,瞳孔边缘泛着白,茫然失神的睁大眼睛,就连攥着白青子的力度也随之松开。
面罩脱落,露出月下公子清隽无华的昳离容貌。
可这张寒润如玉的脸并不能让人感到赏心悦目,反而喉咙不由自主开始发紧,随之而来的是恐惧。
风雪愈发凛冽,他逆着月光。
皎白的孤月成了他的背景陪衬,紊乱的霜雪装饰以他狂风中吹拂得猎猎作响的衣袂。
燕长凛直起身,肩后披散的墨发缭乱飘曳,整个人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阴郁黑气。
铺天盖地的震慑感,濒临窒息般令人想要跪拜臣服的气场压迫。
屋顶瓦片不安震动而后碎裂,他半敛的眸倏然睁开,竖瞳,眼底涌动翻卷着晦暗猩红,宛若傀儡般,毫无高光,目眦欲裂。
怪物。
在脱离唯一能抑制理智暴走的面罩后,曾一夜血洗敌营连斩数百人命的燕总督,回归到了他真正的、只能被系统勉强评为【E】级的暴虐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