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私访”,不能带随从,也不能坐马车。
京城离青州大抵五日马程,但因暴风雪影响路况,预计得花七日才能抵达。
第六日,天气恶劣得根本无法夜间赶路,白青子与燕长凛总算寻到处山洞可落脚,干粮耗尽的两人颇有兴致的架火烤起了雪兔。
夜幕低垂,狂风呼啸,干柴烈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照得狭窄山洞也是绮丽的暖色调。
好在正午在客栈洗漱过,顺便还买了调味品,也不至于干啃。
白青子枕着胳膊去望黑漆漆的山洞顶,野兔被串在树枝上烤至两面金黄撒上调料,油脂滴沥溅起火花,燕长凛面无表情的转着手中树枝。
“燕大人。”
“嗯。”
“你有什么特别想完成的事情吗,或者是遗憾什么的。”
“嗯?”
燕长凛投来询问目光,白青子拿他新买的扇子撑开遮住了自己的脸。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问问。”
如果直接能清空他的遗憾值的话,那么就算燕长凛不跟天命伴侣在一起也无所谓吧?
白青子有点不太想让燕长凛跟别人在一起,倒不是因为私心,或者说她潜意识以为天底下大概没有女孩子能适合跟燕长凛共度余生。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太早。
毕竟他的另一面人格一直卡在E,至少得提高到c级才会触发真命天女,意思也就是除了眼前正常的燕大人,她还能想办法治愈另一个不太正常的燕大人吧?
可是这样就得骗他脱下面罩,但是脱下面罩又有可能会被杀。
盯着闪烁的火,白青子突然饶有兴致的想起了另一件事——
燕长凛戴着面罩别扭单独进食,那么这只烤野兔也就是她一个人的?
于是,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满足的吃完一整只金灿灿的野兔,完全不顾及身侧负责抓负责拔毛负责洗还负责边烤边撒调料的工具人杀心渐起的眼神。
像这种孤男寡女躺在山洞里的场景原本应该暧昧些,但奈何白青子什么都觉得新奇,这里拱拱那里看看,最后还笑眯眯的从干草里捉了条蛇出来。
她随手把那条好不容易找了处地方冬眠的可怜蛇往外边一甩,借着未熄灭的火堆单手托腮悄咪咪欣赏着燕长凛的眉眼。
这面罩非但没有磨损他半分俊美,还添了几分覆面系的神秘感。
这种看不见脸的感觉的确很像怪物,非人类般。
“燕大人,明日就到青州地界了,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先调察青州县级官员的命案。”
他指的是陆大人吧?虽然陆大人是自缢,说到底也是被逼死的。这样一来,就不得不跟男主陆离碰面了。
不过话说回来,杀陆合时两人远在天边,陆离到底是怎么知道杀害自己亲哥哥的人就是燕长凛的?这段在原剧情里,她也琢磨不透。
算了,大不了到时候她一口咬定人是自己杀的。
翌日。
白青子第一次起这么早,主要是太冷太冷了。
前半夜还好,后半夜火堆一灭,她做梦都梦见自己在南极抓企鹅,一头撞死在了冰川里。醒来时,她身上正盖着燕长凛的外袍。
“唔…”
白青子揉揉凌乱的发,和衣冻了一宿身上极其不舒服,迫切的想找个地方买身衣服换换。
然而策马又行了十几里路,越是靠近青州风雪越大,人烟也逐渐稀少,沿途已经可以撞见流民与灾民。天近晌午,天幕却依旧低垂阴沉。
总算在饭点前找到了一处村子,虽村里没有布料店,但好心的农妇却热情的将两人迎了进去,收拾了几件布料虽差却十分温暖整洁的衣物出来。
“我的一双儿女呀,早些天结伴寻他们舅舅去了,这两身衣服是我这几天新做的,虽然可能不太合身,但两位凑合凑合应该能穿。”
白青子哪里会嫌弃,从荷包里摸了两锭银子出来,这才笑得乖巧的接下。
“谢谢婶婶,我们来这边也是寻人的,今晚可能要暂时叨扰了。”
“哪里的话,婶子看着你们谈吐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哪能是坏人,若是不嫌弃屋子乱多住几天都行。”
农妇乐得咧开嘴。
她丈夫早逝,两个孩子又不在身边,这两天大雪封路阻隔了她与外界的联系,正是孤独害怕惶惶不安的时候,有人作伴,她还巴不得。
等白青子拎了烧开的热水洗漱完,燕长凛也正好从隔壁房间换好衣服整理了领口出来,两人一撞面就纷纷愣住了。
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但总有些人无论穿什么,都掩盖不住身上的矜贵气度,哪怕是一身灰蓝色的棉布长衫,也被他穿出倜傥儒雅的教书先生那味。
漆发以竹簪挽起,面如冠玉,那戴在脸上的漆黑面罩则将这斯文楚楚的衣袍衬出几分反差感。
阴鸷,却温润。
乖戾,却内敛。
白青子收回视线,脸微烫,以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发梢,抬步就往堂屋里走:“要不你在房间里自己玩会儿,我等会把菜端给你,你再自己慢慢吃。”
燕长凛只能在无人时取下面罩,但他又总不能饿死,只能让他自己呆着。
然而她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青年警觉的声。
“你是谁?”
“啊???”
——
花了半个时辰,燕长凛还是没能接受桌对面的姑娘竟然是白青子这个事实。
她常穿男式圆领袍,要么就是官袍、朝服,头发也束个高马尾就完事,虽然面容清稚,却给人一种大大咧咧潇洒飒气的感觉。
而眼前的小姑娘。
一身绣着梨花的对襟襦裙,披着披帛,裙摆散开像是在溪水中泡发的花。乌发还沾着水雾,杏眸湿漉漉的泛着水光,唇瓣是可口的海棠色。
任他怎么看,这柔弱娇滴滴的少女也跟他家能满身是血扛着尸体脸不红气不喘走上三里地的“靠谱同僚”扯不上半点关系。
一旁的农妇扑哧一笑,乐得直不起腰:“婶子还能骗你不成,这也没地方能藏人啊。这就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姑娘。”
燕长凛眉皱得愈紧,他迟疑的伸手,试探性的捏了捏白青子温软的脸:“白青子?”
被捏着脸的白青子有些包不住口水,懵懂呆滞眨巴眨巴眼:“咋了。”
燕长凛神情复杂,将信将疑,陡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