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灯火通明如昼。
长宁街钟声悠远轻响,街坊走巷喧嚣热闹,游人如织,沿途摆满各类摊贩,冰糖葫芦、蒸白糖糕、面具、簪钗手镯、花灯…
穿过拥挤人群,白青子笑得眉眼弯弯,踮起脚尖跳起来朝着那挂满一树红笺莲灯的方向招手——
“燕大人!燕大人!”
少女身着苍青色交领襦裙,领口蔟着一圈温暖白绒,袖口裙摆绣着棠棣花枝,乌墨的长发挽成斜垂的髻,簪饰以雕琢为蝶翼的银钗碧玺。
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路人纷纷回首对她报以注目,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来。
“这姑娘倒是面生,怎么原先没见过?”
“你是不是瞎,这一看就是镇抚司那位白大人,咱京城除了她,谁家姑娘敢这么张扬。”
“嚯!这、这是白大人?!”
闻言,众人大惊。
陪同妻儿上街赏烟花看灯的大理寺少卿狐疑的摸着后脑勺,眯起细缝眼打量半天,忍不住开口指指点点:“都指挥使大人,你今天怎么看上去跟个娘们似的?”
什么叫跟娘们一样,她本来就是女孩子好么!
白青子额上挂几条黑线。
她给小四放了假,领了年终的饷银,又花了一下午给庭院种了树,忙到这个点的白青子陡然想起燕大人似乎约自己在护城河堤的第一棵垂柳下碰面来着。
此等元宵节,他不窝在书房看他那些机密文件,跑大街上来凑什么热闹?
白青子心念刚起,手腕就被人牵住。
“足足迟了半个时辰,到底指挥使大人有何等大事,连邀约都能忘?”
燕长凛薄唇抿着,身姿清瘦挺拔,不知何时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
就很奇怪,燕长凛这人很少穿浅色的衣服,白青子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
他墨发尽绾玉冠,余下清凌凌披落在肩后。宽袖白衣雅致,绣以流云仙鹤暗纹,腰间坠了一枚寒玉。
长靴薄履,清发挺拔,愈发衬得他骨相清隽,端的是清风明月的君子之姿,就连那双以往显得阴鸷的凤眼也温润,噙着微光。
慵懒,雍容,更加平易近人了些。
“这是哪名门世家走出来的公子?”
白青子狡黠打趣他,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怀里就被他强塞过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连忙纷纷搂住,一件件数落。
“冰糖葫芦、桂花糖、糖炒栗子、风筝、桃花灯……燕大人,我不就晚来了半个时辰,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娘不兮兮的玩意?”
燕长凛瞥她,轻咳几声侧过身故作四处看风景,语气倒是一贯的清沉:“给你的。”
“诶诶!!这些都是燕大人特意买给我的吗!”
白青子受宠若惊,仰头望他,目光最后落在了他衣襟上松散围着的围巾上。
她花了三四天急赶急织出来的新年礼物,他收到那天虽然面上嫌弃的吐槽什么“围这个还不如直接围团毛线出门”。
但果然,傲娇的燕大人也好好好的戴着嘛。
白青子不由唇角漾起笑,一手抱着东西,一手牵他去那面具铺。
“刚才来的路上,我就觉得有个大狐狸面具特别特别适合你!”
燕长凛被她牵着走,也不挣扎,唇畔噙着无奈淡淡笑意。
她难道都没发现她自己才更像只狐狸么?
于是,盛京长街烟花一夜璀璨,细雪消融,鱼龙旗招展,在那染尽绮丽绯红的灯火阑珊处,白青子将雕琢成狐狸脸状的面具扣在他脸上。
她踮脚,隔着微凉的面具亲他。
明明如昔,她仍是他记忆中那个不论是何身份都永远笑盈盈的小姑娘。
燕长凛单手掀开面具,于人潮拥挤的繁华热闹人间之境,弯腰俯身,修匀指节缱绻贴着她的脸,便也弯眸含笑落下一个回应的吻。
无论是哪个世界怎样的你,也仅有你,能令我意平,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