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杀你吧?”
“嗯,理应如此。”江朝欢真诚地点头,又接了一句:
“祝你成功。”
在谢酽发怒之前,他却转而道:“但我觉得你可以调整一下你的复仇计划。只有顺序对了,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谢酽拧起眉头,被他的态度震住了。
“我清楚你这次的目标轮到我了:若我下不去手杀嵇盈风,只能选择就此背叛教主,教主也不会放过我;而若我前去刺杀,神秘人则会埋伏在侧。无论如何,我都是必死之局,对吧?”
在谢酽的默认中,他继续道:“但你没想到教主没同以往那样警告我只能成功,却允许我放弃,你觉得这只是个偶然吗?”
谢酽一怔。此事他虽也觉怪异,但还没来得及深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教主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他平静地陈述着这一事实。
短短几个字,谢酽耳边“嗡”得一声炸开低鸣。
顾云天……已经怀疑自己了?
“我比你更了解他,他本就疑心甚重……从你忽然转变态度主动回来,到你来之后接二连三出事,你以为他会毫无察觉吗?”江朝欢敛起笑意:“还是你觉得,我都能发现的蛛丝马迹,他可以视若无睹?”
“你在挑拨什么?难道他不怀疑你?”谢酽这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不由嗤之一笑:难道与自己相比,顾云天会更信任他吗?
“他怀疑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身上折红英至今未好,心里当然有数……这并不矛盾吧?”
见谢酽面上浮起了一层狠戾,江朝欢再次加码:
“你我之间的暗流涌动,其实他早尽收眼底。所以他这次选择坐山观虎斗,借你刺向我的刀来试探你,你猜如果我这三天按兵不动,接下来他会换谁去杀嵇盈风呢?”
一记重锤。
“难道是--我?”谢酽失声喃喃。
他以为最差的结果无非江朝欢真的毫无作为,那么顾云天应该会派武功最高的沈雁回接手,那对他来说也并无损失,还能趁机杀了沈雁回。可是……若真如江朝欢所说,他这一番折腾无疑是作茧自缚了。
“可那又如何?”尽管发现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料,谢酽还是很快冷静下来,“一个嵇盈风而已,我杀不了吗?”
“难道,你-能-杀?”
……
观察着谢酽的反应,江朝欢终于彻底确定了一件事:神秘人到底是谁。
一种久违的无力感兜头而来,谢酽攥紧了拳头。最近太顺遂的复仇让他有些大意了。甚至忘记了藏好自己的底牌。
人自以为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刻,往往就是他倒向失败的转折。
可是,他转念一想:就算顾云天开始怀疑我,又能如何?我已经走到如今这步,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我了。难道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别说大小姐还没死,就算教主真的只剩下你一个血脉,你也不该太过自信。”江朝欢像是能读出他心中所想似的,冷笑了一声,“我说过,我比你了解他。”
……
许久。
“我凭什么选择跟你合作?”
“因为我们现在是一样的人、相似的处境--
都是顾云天和神秘人博弈时驱策的兵卒而已,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也一定会在失去价值后被丢弃。而他们的实力远在你我之上,若我先死了,你就算能继续得到神秘人的帮助杀掉顾云天,难道还能笑到最后吗?”
顾云天与神秘人,他和谢酽--如今棋盘上的四股势力,错综复杂,环环相扣。
硝烟四起,已然各自亮出獠牙。
那么,该如何在都知道对方底牌的情况下,打出最好的牌,“顺序”成为了关键。
对江朝欢来说,唯有顾云天和神秘人是他的目标。
对谢酽来说,他和顾云天都是必死之人。但所谓的“恩人”神秘人就是永远的伙伴吗?
绝不可能。
谢酽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他在利用神秘人的力量复仇的同时,自然也清楚神秘人何尝不是看中了他独特的身份,才会姑且扶持他积蓄势力。
待除掉顾云天,他继承魔教,神秘人与他不再是利益共同体,反目成仇是早晚的事。
若按照谢酽原本的计划,依次杀死顾柔、江朝欢、顾云天完成复仇,那么最后他自己对上神秘人,只怕是自身难保。
谢酽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先和你联手杀顾云天,再对付神秘人,最后你我决一死战?”谢酽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
“是我帮你杀顾云天。”江朝欢强调了一遍:“我完全可以袖手度过这三天,到时候就是你陷入两难。”
“顾云天不再信任你,你现在很危险。但这样纠缠下去终究对我没什么好处,所以我才选择助你复仇。”
原来他终究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谢酽心里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庆幸,沉默了下来。
把我当做最没有威胁的人,所以选择和我联手走到最后。不过是和神秘人一样的心思罢了。可是,我选择你却不止因为这个。
最恨的人,当然要留出足够的时间、最大的诚意,周旋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简单地死,对他来说都是奢侈。
良久。谢酽低头笑了起来,眼中杀意云散烟消。
“好啊。”
我确实没有理由拒绝呢。原本想威胁岳织罗去刺杀顾云天探底,却没想到她自寻死路。那么正好,就让你去做那个投石问路的人吧。
“那么你要如何帮我?你有什么计划?我需要做什么?”谢酽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而,对方的回答又一次让他难以接受--
“如果你不介意,麻烦再给我种一个折红英。”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酽倏地抬头,惊愕到发不出声音。
他别真是个疯子吧?
下一刻,又听那个恨之入骨的仇人无比认真地补充着:
“还是在神门穴,持续发作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