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安石城。
这里是大周最北面的一座城市,面积虽然不大,但却地处要冲,是大周北方第一道关卡。从安石城往北面,便进入了蛮族地界。从城楼上向北望去,一望无际的草原遮蔽了整个视野。
和盛夏的满目青绿不同,此时的草原青黄交加。有经验的牧民们早已开始打草,为牛羊过冬准备草料。
往年这个时候,从安石城看去,草原上随处可见打草的牧民。可今年有些反常,草原上看不到一个牧民的身影,整个草原只有微风荡起的层层涟漪。
唐傲是安石城守将,三个月前被派驻到此地,负责监视北方蛮族异动。
自打来到安石城,唐傲就一刻不停修筑城防,并不断派出暗哨,监视蛮族一举一动。但是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派出的暗哨,到现在没有一人回来。
再加上本应该出现的牧民,到现在为止一个影都没有,这让他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奏报送出去没有?”唐傲问道。城楼之上,唐傲和手下诸将站在一起。自从入秋之后,几乎每天有大半时间他待在城楼之上。
“三天前已经送出去了。”一名属下答道。想了一下他又问道:“大人,情况当真如你所说,蛮族近期就会有动作?”
唐傲:“希望是我判断错误吧,但不管怎么说,此地守军不过三千,如果蛮族真有动作,我们是挡不住多久的。我也是想有备无患。”
“大人思虑周详,属下佩服!”属下抱拳行礼道。
唐傲看了副官一眼没有说话,又继续观察城外动静。
忽然,一个黑点突兀地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这个黑点像是会蔓延一般,转眼间就变成一条黑线,并以极快的速度朝四周扩散,很快就形成了一团黑云。
“将军,你看!”很快便有眼尖的属下叫道。
唐傲也发现了情况,只见黑云不断地向四周延伸蔓延,当它整个出现在视野中时,唐傲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蛮族大军!
甲光潾潾,旌旗漫天。
这只蛮族大军只稍一停顿便如潮水一般向着安石城涌了过来。待到近处,只见黑压压一片,起码不下五万人。马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在如此规模的蛮族大军面前,安石城仿佛是一颗脆弱的鸡蛋,顷刻间便会被踩得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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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宫。
“秦将军、王丞相,你们觉得此奏报所说是否可能?”
御书房中,当今皇上云慕坐在龙椅上,面前站着两个中年人。这两人都身着官服,但从刚才的问话当中已能决出二人身份,正是当今文、武官员领头人秦燕归和王珪。
二人对视一眼,秦燕归当先道:“此前拒探子回报,苍狼族拓跋都已经肃清角力族残余,想来是真的一统草原了。”
“如此说来,此番草原异常是大战的先兆了?”云慕语气平静地说道。
秦燕归:“末将认为应是如此。自古以来,草原蛮族部落林立,各部落为了草场相互征伐是常有的事,也正因此,蛮族虽然战斗力强横,历来对我中原虎视眈眈。如今拓跋都统一草原,把力量整合在一处,想来不日便会南下。”
秦燕归说完便退到了一边,不再多言。
王珪道:“陛下,臣以为或许事不至此。”
秦燕归立马反驳道:“如等蛮族大军兵临城下,万事皆休。”
“秦将军莫急,先听王丞相说完。”云慕打断道。
王珪瞥了秦燕归一眼,有些不屑,复又说道:“臣以为,拓跋都虽统一草原,但各部族不可能短时间内真正归顺与他。而且草原统一战争耗时日久,蛮族各部内耗严重,此刻正如我大周。所以他这个时候是断没有精力在投入另一场战争的。”
“你这是心存侥幸!”秦燕归喝道。
“拓跋都是何等的狼子野心,统一草原之后必定会南下图谋我大周,此时我们应早做防范才是、”
王珪道:“秦将军,以你的意思现在当如何?派遣大军驻守安石城?”
秦燕归道:“正应如此!拓跋都南下几成定局,我大周唯有提早预防,才不会陷入被动。”
王珪哼了一声,讥讽道:“且不说我大周初建,国力尚弱,根本支撑不了大军远征。单说将军你,恐怕所为的并不是守城吧?”
秦燕归一愣:“王丞相此话何意?”
王珪:“我看你是想拥兵自重?”
“你....!”秦定远大惊。
王珪又道:“若非如此,你为何一再怂恿陛下出兵?”
“王珪!你休要血口喷人!”秦定远当即大怒。
王珪此言着实太可怕了。
大周初定,秦家虽是开国功臣,但因为一直统领山巍军,也因此受到许多文官的猜疑。这几个月来,已经不止一次有文官想陛下进言此事。虽然陛下并未理睬,但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每每面对陛下,他无不时刻小心翼翼。
想不到此次议事,王珪竟然当着他的面,再一次向陛下进言此事。万一陛下心中起了猜疑,那对秦家来说,将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见陛下沉默不语,秦燕归扑通一声跪倒:“陛下!臣一心一意为了大周,绝无半点不臣之心,还望陛下莫要听信小人之言。”
死一般的寂静,御书房中气氛凝重,只有秦燕归沉重的喘息声。感受到陛下的目光,秦燕归把头埋得更低,后背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汗湿。
过了片刻,只见云慕放下手中的奏报,快步来到秦燕归身前扶起他,说道:“秦将军不必如此,你的为人,朕是信得过的。”
秦燕归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退到一旁。
云慕又道:“王丞相说的有道理,拓跋都虽统一草原,但短时间之内恐难大举南下。但秦将军所虑也并非杞人忧天。我们不能丝毫不做防备,一城的安危甚至是大周的安危不能寄希望于别人。”
“陛下!”王珪急道。
云慕似乎没听见,重新做回到桌案旁说道:“秦定远听旨!”
“臣在!”
“命你率三千人马前往安石城,并总领边防要务,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臣遵旨!”
过了片刻,云慕拿着一道不知何时就写好的圣旨交给秦燕归,说道:“秦将军,大周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还望将军不要辜负了朕。”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秦燕归叩首道。
“陛下,此事.......”王珪急忙道。
云慕摆摆手,打断道:“朕相信秦将军。再者说,这北方异常,我们也不得不防。”
眼见陛下如此,知道此事已定,王珪也不敢再多言。
云慕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王珪走后,云慕忽然叫住准备离开的秦燕归,笑着说道:“听说你儿子秦定远从小习武,谙熟军事,这次何不把他一起带去?我可等着你们秦家再出几位国之栋梁呢。”言语轻松,就像是长辈关心小辈一般。
秦燕归也笑道:“犬子在武艺一途却是有些天赋,这次我也正有带上他的打算。不过他现在人在陈州,前几天还来信说为我大周寻得了一名奇才,说过几天带回来。”
“奇才?”云慕感兴趣道。
秦燕归:“据信中所说,此人名叫林毅,学识渊博,不仅得中亚元,于民生一道有不俗的见解,而且乡试三场均是第一个走出考场。要不是主考官刺史张大人避嫌,他此次应是第一名。”
云慕赞道:“那还真是个人才,朕真的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此人了。”
秦燕归道:“这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听犬子所言,此人励志从军,这次去安石城,想必此人也会一同前往。”
云慕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男儿励志从军此乃好事,那朕就等着你秦家再多培养一名栋梁之才。”
秦燕归笑道:“谢陛下看中....臣就先告退了,此去安石城还需准备一番。”
“去吧!待朕问老国公安好。”云慕挥手道。
待秦燕归走后,云慕又坐回到案桌旁,然后从一堆书册底下抽出一张考卷,喃喃自语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能写出如此文章的人,居然还能写出‘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样的诗句。这个林毅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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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林毅还不知道,他已经受到了皇帝的关注。此刻正顶着一对熊猫眼和满肚子的酒参加静心斋为他举办的入院仪式。
昨晚喝得太晚又太醉,林毅和秦定远两人相互搀扶着。林毅要送秦定远回行馆,秦定远则是要送他回家。两人我一句大哥,你一句贤弟的,从行馆到林毅家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就是回家。幸好关月儿和程金放心不下出来寻找,这才免得两人留宿街头。
入院仪式很枯燥,就是听白胡子老先生吹嘘静心斋如何如何历史悠久,又如何如何的有成绩。
林毅也是此时得知老者姓名,莫道远。
虽然出了对自己书斋的吹嘘,莫道远还顺带吹了一顿林毅,但却仍是有些不爽,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人叫醒,人都还没完全开机,就被老头架着来到书斋,任谁都没什么好心情。
好在莫道远没有讲多久,林毅强忍着睡意勉强算是听完了。
仪式结束,莫道远还想和林毅交流一下,谁知林毅却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