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惜玥阁外,弋妧提着裙摆随着几人上了二楼雅间,台上琴声悠扬还未开始,底下大堂也坐了不少人。
伙计进雅间问道:“各位贵客要吃点什么?今儿新上了金粟平,用那粉儿擀成小饼上头铺上这季的鱼籽,一同蒸了,那味儿鲜香!”
若灵使了眼吟竹,吟竹站出一步出声道:“这来一份,还有什么新菜都上了,上十个菜来,再上壶上好的青茶。”
伙计最喜客人这样点菜的,忙应声退下备菜。
有宝不愿与桑艽太近,拼命的往弋妧这挤,弋妧坐在桑艽正对面。
“有宝羞不羞,出来了还要黏着姐姐。”若灵很是宠溺笑道。
“我觉得臭……”臭字还未发完整的音,就被弋妧捂了下嘴,有宝无辜的眨了眨眼,本来就臭还不让说。
“你觉得怎么了?”若灵问道。
“我觉得和在姐姐们中间吃饭最好了。”有宝立马转了话便笑的眉眼弯弯。
底下的台子,已有两人了,男女各一,一琵琶一筝,一前一后,女子轻揉慢捻声轻越,后琵琶柔婉回旋。前时缓慢舒和,后时琵琶声主,琴声交瑟,二人手指无影,声强烈而快,仙乐飘飘,最后慢慢柔下去。
一曲作罢,底下连说叫好,不少扔银两到台上。
“今日不白来,曲不错,有种听仙曲儿的感觉。”若灵点头赞赏。
桑艽也笑着说好。
“我就怕听些哀怨,声一出有着诉不完的苦怨,心就要难受一天。”若灵道。
屋外有人敲门,吟竹去开门,原是小二端着几盘菜上来,后面又跟着两个端了茶。
头一个进来的小二,退出去关门时,吟竹给他一锭银子,并吩咐:“再来几曲乐的,莫要悲的。”
小二喜得接过银子,下去与掌柜说道。
曲声再次响起,温暖明净,音能养身,脾胃皆动,食欲大开。
府里还有事,若灵也不在停留,白雾月也起身一同回去,若灵给了银票让弋妧带着有宝与桑艽买些用的吃的,顺便将饭钱付了,还打了赏钱给弹曲的,想着什么时候来府上弹曲,这也是后话了。
桑艽在厢房内左右坐的不舒服,虽没人看她,但无形的压力有些难以坐稳。
弋妧冷眸半掩,站了起身,高挑身材给坐在对面的桑艽无形的压力,她也起了身。
“走吧,桑姑娘。”弋妧语调微转,说不清的妩媚娴雅,像是对桑艽的施舍。
屋内也无他人,桑艽在弋妧后面跪下,那声清脆:“圣女恕罪,事已至此桑艽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望圣女能回代叟族,救族人出水火之中。”紧接着磕头声响起,异常清脆。
有宝眨着眼,原来是娘亲的族人,有些臭,他还是能忍忍,难怪要娘亲救她!有宝带着同情的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桑艽。
弋妧微微抿嘴,扫过跪脚旁的桑艽眸子里闪过几分锋利:“春苓你没与她说清楚?”
春苓来不及说,桑艽猛的抬头,额前一小块微红,眼盯着眼前人:“苓姑娘说了,是我自己的想见一面圣女。求圣女归,只要圣女回去,设台后由天神赋予神力,才可恢复往日,盛典需桑家才可开启通往上界之门。圣女不回,会被长老们追杀,怕到时候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她说的恳挚,皆是为弋妧所想。
“既然需桑家才可开,为何不直接将盛典在这做?”弋妧直视她的眼道。
“上神只出现于岛内,岛上已设下的结界,为了防止族人去往大陆,还请圣女回族。”桑艽最后几字一字一顿道。
虽说如此,但弋妧还是不去,先说没有一个理由能让她一走许久,再是白雾月这她还想一试,如若真能回去,还救什么人。去是丧命不去亦是,还没把握去。之前白雾月被人迷晕,总觉得心中堵塞,刚开始为自己检查身子无事,想着是气堵,直到将白雾月抱里那屋后,一下便通透,不管是不是这原因,她现在不能离开这。她与白雾月有着牵绊,这牵绊也是使她回去的一因素,她是女二,没了她这戏也是完成不了的。
“还是那句,人会救,不是时候。”弋妧不喜欢被道德绑架,她可以是圣女但一定不是圣母,只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非只有两种,靠命或是靠自己。
“圣女……”桑艽没想她能禁得住诱惑,神力可是不少人觊觎,谁不想争着第一。何况去了岛又不是只有她一人,还有他们。
“不管你什么借口,明日我不想再府里见到,别怪我狠。”弋妧声懒散,却不容桑艽抗拒。随后洒了几张银票,消失在转角。
没发觉身后的桑艽一副奇怪的表情,出了门遇见正而来的伙计,她挂起招牌一笑,伙计瞬间迷的不知方向,她一副嫌弃的离开。伙计还傻傻的看着她背影笑,直到被人一拍,才回了神,被问怎么了,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脑中一片空白。
弋妧的马车消失在小巷内。
她进入一后门,十娘边走来边说:“斜面新开了青楼名花林楼,作势要做京城最大的青楼,前两日刚开宴,我们这不少老客都去了,这两日客人少了很多,很多姑娘都与我说,好在姑娘们知道小姐的恩惠,只有底下几个姿色稍好的,去了那边。”
“可知背后东家?”弋妧问道。
十娘面色不好:“是聂忠阳。”
弋妧脚一顿,暗忖:她就说这时日聂忠阳一点消息也没,原来拿着钱去开了青楼,还是有脑子的,青楼不是妓院低档窑子,而是闲赋吟诗、喝酒赏月的之地,有了清倌人当然也有红倌人,青楼之地在所难免但少之又少。青楼是士大夫贵族弟子爱来的地方,也是最好套话,知晓重要情报之地。大把钱来的也快,难有不爱风花雪月。
“可有想为何客人都去了他那?”
“也是听说,聂忠阳为了让达官贵族为他打招牌,皆是免了银子欢乐,私底下也送了不少银子,都说好,底下的人哪有不去一乐。论姑娘们的才情多艺哪能比的上我们,我那日问了一嘴,客人说那边清倌虽比不上咱们这,但样样风流,放的开。”十娘说的还是婉转了许多。
那还是什么清倌,弋妧不屑于此,青楼本就是一些无依无靠女子的避难所,清倌是还能嫁人的。
“不用管照旧,这月全当是给姑娘们休息了,再按名补贴上,不必恐慌。当是挑选客人了,好的自会留下。”男人吃惯了一种,可是要换味了,不差没生意,也不怕亏欠,说难听的这点人她留下的钱能养到她们死。
“是。”
“现客人有多少?”
“这里的就十来个,还有带清倌人游湖的。”十娘细细想着。
“那就是一百多号人空着。”
十娘点头。
“还是老样子安排,看她们是否长进。”
十娘对身后使眼色,随后带领着弋妧从后屋上了二楼,曲声悠扬回荡回字形的长廊,中间水约到脚踝处的池子,四周银薄纱像从天而来,如若瀑布,雕镂精致的窗棂里隐隐从纱帘透出柔红的烛光。水中高起三块圆台,暖白玉铺地内嵌金珠,凿地为莲,赤足踏上只觉温润。正上方阳光从屋顶透入,光束洒在台上柔柔的光,圆台上手挽从天而来薄纱女子婀娜多姿,如步步生莲般,随着她跳跃,在空中翩舞,如梦如幻,似要飞仙的青女。
弋妧落座台子正方,用隔纱挡着,无法从外看向内。十娘贴心为有宝备了许多零嘴,有宝刚刚没吃饱,现在晃着脚坐在高椅上边看着下面跳舞姐姐边吃着。
一舞毕再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每个人拿出了看家本领,有宝看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叫好,弋妧却是蹙眉,不是说不好,而是还能再好,不是会一点就觉得能比那些胸无点墨的强。弋妧说着不足,旁边有人拿着笔记录下。唯一被弋妧认同的还是名倌媞媞,才情样貌极为出挑,能看出她的用心。
弋妧回去是路过花林楼,门口不少人往里进,门派大,路过都能听到里面欢声笑语。
又见玉生被几人笑着推搡进了里面,玉生笑着拒绝不进,推搡间与弋妧四目相看,玉生面色一惊,推开几人,欲要上前,几人往里一喊,出来许多女子笑语间拉着玉生。玉生望着远去的马车,心烦意乱,暗想弋妧会不会乱想。他在花丛中落叶未碰,喝了几杯起身客套一番离去。
弋妧与玉生相对一刻,放下了帘子,不想与玉生过多交谈。
玉生喝了几杯酒,便往弋妧轿子方向去,等追到都已停在将军府门前。
弋妧下车时,轿子后方一影闪过。玉生绕了马车外边,快步走上前,就他一人,侍卫以为是什么歹人,上前当人牌站他面前,不容他靠近弋妧半分。
弋妧不带停留,正往府里走。
玉生叫住了她。
弋妧回眸,似刚见他的神色,又似看不清:“可是玉大人?”
“是。”玉生应答。
两侍卫侧身不再阻挡。
“玉大人可是有要事与家父商量?”
玉生看周围还有人:“刚刚那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事?”看到的可多了,他指哪件。
“花林楼是他人推我近的,而非本意。”玉生担心她误会。
弋妧扬唇一笑,和她有什么关系,随后她‘哦’了一声。
在玉生看来,她不信,装作毫不在乎,女子都是嘴上不在意,心里定希望他主动。
玉生乜斜着眼,一脸深情只为她道:“自那日第一眼见弋小姐时,便有种似曾相识在前生。以往藏于心不忍表,脉脉此情与谁诉?今儿借着酒壮胆,我青睐于弋小姐。”
弋妧见他故作喝醉的模样,如若她拒绝了,他也可以说自己喝醉了,男子喝醉做错事或是傻事、耍流氓,都可以用醉酒当做借口,理所当然。说喜欢自己,无非拿利益在前,或是看上她的脸,二则或然都有,是非多少的问题。
“玉大人看样子酒喝的不少,不喝个二两酒说不出这样的胡话。”白绪云跃马而下,玄袍冠发,一面说一面走到弋妧面前,为她挡。二两酒不多,双面嘲讽。
玉生眯眼抬头定睛一看比他高半头的白绪云:“原是平北将军。”
“玉大人必定醉得不知,我派人送玉大人回去。”说着手一挥,两个练家子一左一右抬起玉生手,架着离去,不容玉生返回。
弋妧轻启红唇:“不如一脚踹了,也当喝醉了。”转身进了里。
“你这一踹解气,他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嘴碎的随口在圣上面前一提,有的你受的。”白绪云跟着入府。
“皇上身子如何?”弋妧想起卜户一直照料文昌帝的身子,已过两个月了。
“面色红润,身子也未再出差池,经太医令之手皆药到病除。”白绪云回想朝堂上。
太医令便是卜户,太医院之首。
白雾月步步莲花而来,发簪上的坠儿都不带摇晃,而来淡淡地栀子花香。
“哥哥可有她舅舅消息?”说的是桑艽之事。
“还没,都有十多年光景,怕物是人非。”如若人死了,想找也找不到。
“不用找了,兴许连这人也没有,找了也白费。”弋妧随口一说的样子,但话里有话。
白雾月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桑艽,总觉得不舒服,喜欢不起来,她也不是肤浅之人,桑艽也未做不好的事。她能感觉到弋妧漠视桑艽,有丝排斥,想来和她一样。
“妧妧说的也有理,万一是桑姑娘母亲弄错了名或是地方,找不到这人也有可能。”白雾月赞同弋妧,那县就一点大,找个人还能找不出?
“到时再问问看。桑姑娘在府吗?”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了,白绪云想去问桑艽。
白雾月望向弋妧,白绪云顺着看去。
“她说想自己逛,我就先回来了。”弋妧星眸轻动,里面印着白绪云俊逸容颜。
一下人报白将军找白绪云去书房。白绪云与二人说了几句,前去。
“说吧,帮人弄哪儿去了?”白雾月见哥哥没影了,略带俏皮说道。
“她自个逛去了。”
白雾月见她不想说假,又看了有宝,有宝也暗暗点头,表示真的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