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驶入隧道，路边的灯骤然暗了下来。
阮乔乔窝在角落，在黑暗里迟缓地扇动着眼睫。
她与程冬的距离很近，他放轻了、被风吹散了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鼻尖是他身上陌生的香味，不似她常用的香甜，也不同于沈叶侵略性的味道，有种平淡的却闻着令人心安的感觉。
有一瞬间，她忽然有些好奇自己的心跳。
掌心落在胸前，心脏规律跳动，平静而缓慢。
她嘴唇微张，头顶却忽然一声轻笑。
“开玩笑的。”
路边的灯光重新亮起，不远处的学校灯火通明。
程冬的手掌落在她的发顶，轻揉了一下便撤开。
“到了。”
程冬抢先她一步付了钱，对上她幽幽的眼神，他温声道：“第一次来你的学校，让让我吧。”
阮乔乔下了车，在冷风中缩着身体，与他并肩往学校走，却忽然顿了一下脚步。
“不是第一次吧？”她看向他。
程冬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嗯……两年前来过。”
阮乔乔笑道：“看来天才的记性也有偏差。”
程冬看着她刷了卡，跟在她身后进门。
他放慢了脚步，跟在她身后一点。
“那天耽误你去见沈叶了吗？”程冬垂着眼睛，踩着她的影子。
阮乔乔看向远处灯火璀璨的操场，遥遥能听见一片热闹。
她摇头，“没有，我还是去找他了，在十二点之前赶到的。”
程冬：“那天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和你道别，没能送他生日礼物。”
回应他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直到两人踱步到操场门口。
舞台已经搭建完成，最后一组的彩排即将结束。
阮乔乔转过身，仰起脸看程冬，她笑得有些落寞，“也没什么，我的礼物也没送出去。”
*
两人入场时，开幕式已经开始。
操场上座无虚席，有些人抢不到前排的座位，干脆席地而坐，将野餐布摊开，支起黄灿灿的灯串，耳边听着热闹，手里打着牌。
大概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效仿着，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摆摊娱乐，一时间整个操场一团一团地亮着，拥挤又热闹。
阮乔乔被人群淹没，本就穿得有些厚重，被人流挤着，走得更艰难。
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抓住，程冬站在她身后，抬起胳膊护在她身侧。
她勉强站稳，抬头看了一眼还有些距离的舞台，手指拽了拽程冬的衣袖。
“去那边。”
他们找到唯一一片净土——大树下高高的台阶。
第一场就是音社合奏，阮乔乔踮起脚，视线越过黑乎乎的人群，一眼就看见穿着正式，拿着长笛在舞台落座的原悟。
音乐奏响的那一刻，本来哄闹的操场寂静了一瞬。
和阮乔乔设想的一样，表演一切顺利。
“我记得沈叶会弹钢琴对吧？”程冬弯下腰问。
乐声盖过他的话语，阮乔乔偏过脑袋，提了一些声音，“什么？”
闪过的彩光将她含着疑惑的眼瞳照亮，程冬垂眸看着她，轻笑一声，他凑近了一些。
“我说，沈叶会表演吗？”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阮乔乔转过脑袋，落下的发丝遮住耳朵，她点点头。
程冬不动声色直起身。
*
“喂，学姐，你有来看表演吗？”
“看啦，演出很棒哦。辛苦了，让大家先好好休息吧。”
“好，学长他们的表演排在第四个，不过有一个问题……”
“怎么了？”
“学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映雪找他半天了。”
阮乔乔捂着一只耳朵遮挡嘈杂，闻言愣了一下，“沈叶不见了？”
程冬看向她，她秀气的眉头微皱着，神情有些无措茫然。
余光忽然闯进一道暗影，程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眼朝阮乔乔身后看去。
“你再打几个电话吧，他既然答应了上场，就不会反悔的。”阮乔乔压低了眼，又叮嘱了几句，挂了电话。
肩膀忽然被人点了点，阮乔乔疑惑看向程冬，后者微微抬起下巴，“在这呢。”
阮乔乔怔仲一瞬，光下的地面有三道身影。
两高一矮，有一道与她的影子重叠。
“好久不见。”身后传来冷淡的声音，越过她的头顶，向程冬逼近。
阮乔乔想要转身，却猛地发现自己被两人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她的肩膀忽然搭上一只手，沈叶微微低头，嘴唇凑在她耳边，眼神却盯着程冬。
“替我问好了吗？”
程冬不紧不慢地迎上他的视线，“好久不见。”
明明是冬夜，阮乔乔却感觉四下的气温骤升，沈叶离她很近，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令她有些燥。
“你等会儿就上场了。”阮乔乔偏头，压低了声音提醒。
沈叶收回视线，手掌微松，下一秒，胳膊却径直揽过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作为朋友，也应该有上场前的鼓励吧。”
沈叶的双手掌着她的肩膀，垂眸与她对视。
*
以往沈叶参加钢琴演出，总会提一些要求。
一个拥抱，或是一个吻。
阮乔乔神情微滞，她迎着他坦然自若的目光，嘴唇抿起。
她迟疑着展开胳膊，上前一步，轻轻搂住他。
刚想松开，腰却被紧紧扣住。
沈叶懒洋洋地将下巴磕在她的发顶，缓缓撩开眼皮，与静静盯着他的程冬对视。
四周嘈杂的背景音在顷刻间消失殆尽，他们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眼神或淡漠，或平静，安静之下暗潮涌动，针锋相对。
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阮乔乔抬起手推沈叶。
沈叶松开手，后退一步。
“走了。”
沈叶目不斜视经过程冬，肩膀相撞，程冬率先侧身让开，他的视线扫过沈叶的耳朵。
“耳钉不错。”程冬低语。
沈叶瞥他一瞬。
程冬遮住阮乔乔的视线，含着笑的声音刻意低了几分：“我帮她选的，你喜欢就好。”
脚步猛地顿住，沈叶压低了眼皮，下颌紧绷，隐没在暗影中看向他的眼冰冷刺骨。
“祝你演出成功。”程冬的语气依旧温和。
“多谢。”
沈叶冷冷蹦出两个字，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