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和齐映雪一起上台的时候，台下热烈的呼声和尖叫声混成一片。
齐映雪一身淡蓝色礼服，淡妆上阵也美得动人。
她牵着裙摆缓缓走上台，一身笔挺西装的沈叶走在她身侧，耳垂上那颗宝蓝色的小钻与齐映雪的服装颜色相得益彰。
他们在钢琴前坐下，四周的光亮暗下来，一道柔白色的光束聚集在他们身上。
第一个音键被按下时，阮乔乔的脚步微动。
程冬倚在树边，闻声看向她，她的眼神从舞台处瞥开，正望着高高飘扬在夜空中的旗帜发呆。
“怎么了？”程冬问。
“没什么。”阮乔乔低下头，脚尖踢了一下树根。
他们站在高处，台阶下坐着好几堆人，手机开着电筒，嘻嘻哈哈地玩着桌游或是聊天。
钢琴演奏开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吵闹声齐齐消失，坐着的也不由站起身，踮着脚伸着脖子朝舞台瞧。
几个男生径直抬腿跨上台阶，将原本还算空旷的位置霸占。
阮乔乔本就站在台阶边缘，昏暗中人影糊成一团，手机电筒胡乱晃动，她的胳膊被突然窜上来的人撞了好几下。
程冬直起身体，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自己身侧靠近里面的位置。
他身高腿长，代替阮乔乔站在原处，黑暗中给人无形的压迫感，摸黑窜上来的几人面面相觑，连忙小声道歉，朝别的位置挪去。
舞台旁轻扫全场的灯光一闪而过，掠过程冬的眉眼，阮乔乔看见他神色间的一丝不注意便难以捕捉的疲惫。
“真抱歉，早知道不该带你来这里。你刚下飞机，应该好好休息。”阮乔乔语气愧疚。
变换成淡黄色的光落在她的发顶，柔软的发丝软趴趴地耷拉下来，就像此刻神情懊恼的她，整个人恹恹的，失了活力，少了平日的淡然从容，像个摇尾可怜的落魄猫咪。
不一样的、可爱的她。
程冬藏在口袋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回国的决定是一时兴起，是在她同意接他之后才正式确定的。
压榨所有能利用的时间，熬了几个大夜，匆忙完结那边的事情，回国的行程也显得格外仓促。
他确实很累了。
向来冷静的思维令他习惯性地想说一句“没事”。
话到嘴边，他却忽然改了主意。
程冬摘下眼镜，指骨抵住眉心轻轻揉着，他密密的眼睫下落，“嗯，有点累。”
如他所料。
她皱着眉头，手指拽住他的衣袖，温着声音道：“那我先带你去包厢休息一会儿。”
程冬：“不等等沈叶么。”
阮乔乔已经率先拉着他走下台阶。
“没事，他们知道地方在哪。”
程冬任由她牵着自己的袖口，走下台阶前，他朝舞台看了最后一眼。
沈叶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钢琴后，四目遥遥相望。
程冬轻飘飘看过，转身跟着她。
*
全思舞下了晚自习赶来的时候，恰巧在门口遇上结束演出的音社成员。
原悟认得学姐的室友，热切打招呼。
全思舞笑了笑，“乔乔呢？没和你们一起？”
原悟：“学姐先到了，我们直接进去就行。”
全思舞无意扫过众人里一眼就能看见的沈叶。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皮半耷拉着，耳下那颗钻使他俊美的五官有种颓丧的美感。
全思舞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真怀疑乔乔是不是借他钱没还过。
服务员引着一群人穿过大厅，走到安静的包厢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门内传来清脆的回应，随即伸手推开门。
“学姐……”原悟率先踏进来，他脸上的笑容却僵了一瞬。
“我自己来吧。”
程冬接过阮乔乔手中的水壶，将热水倒进杯子里。
阮乔乔撤手直起身，笑道：“大家先坐吧，正好菜上完了。”
原悟坐下，默默打量她身边面容出色的陌生男人。
晚餐进行得还算顺利。
大概是明白这是阮乔乔在社团里的最后一次团建，成员们格外积极。
成箱的酒端上来，每个人的杯子里多少都倒了一些。
阮乔乔抿了一口，余光瞥见程冬也拿起杯子，便抬手制止。
“你还是别喝了，吃完就回去好好休息。”她侧首低声道。
程冬顺势应下。
齐映雪坐在她的对面，白皙的脸透着酒精催发的薄红，她撑着下巴，忽然笑意吟吟地问：“学姐，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坐在她身边的沈叶喝了一口酒，垂眼安静。
阮乔乔：“是我的朋友。”
齐映雪傻笑：“哎？感觉和学姐好般配哦。”
原悟转头轻瞪她一眼，“少喝点酒。”
场上却忽然热闹起来，有些喝多了的跟着调侃了几句，原悟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沈叶放下筷子，骤然起身。
四周寂静了一瞬，无数双眼纷纷落在他身上。
沈叶抬头，微笑，“去趟洗手间，你们继续。”
阮乔乔靠着椅子，抿了一口酒，看着他推门离开。
*
沈叶站在寂静空旷的阳台，手肘撑着栏杆，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太阳穴。
不知不觉又多喝了几杯，吐出的冷气混着有些浓郁的酒味。
冷风中站了一会儿，他缓缓转过身，卸了一些力气全身倚在栏杆上。
抬眼之际，少许距离之外，身形高挑的男人似乎在他身后站了有一会儿。
程冬冲他笑了笑，抬脚走近。
沈叶看着他从口袋拿出一盒烟，指尖顶开盒盖，朝自己伸过来。
他盯了一会儿，“好学生也抽烟了？”
程冬伸着的手没动，答非所问，“要么。”
沈叶还是抽了一根，就着他点燃的火，咬住。
“待了两年就回来了？”沈叶吐出烟雾。
程冬的指尖点下火星，笑道：“书好读，用不了太久。”
沈叶：“啧。”
忽略他明显的嘲讽，程冬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腕，意有所指地开口：“手好了？”
沈叶抽出烟，袖口随着动作上移，将手腕完全露出，清浅的青紫色痕迹依旧显眼。
他勾唇，“拜她所赐，没好。”
盯着像是捆绑产生的痕迹，程冬的眼眸微闪。
“你们分手了。”程冬平淡的语气在陈述事实。
沈叶止了笑容，“所以？”
程冬却笑了，“装可怜的方法用尽了么。”
沈叶静静看着他，直到落下的火星烫了指尖。
“程冬，我真后悔当时没打你。”沈叶看着不远处推开门，朝他们看过来的阮乔乔，淡淡开口。
程冬的指尖掐了烟蒂，透过轻薄的烟雾，同样看向向他们走来的她。
“现在也可以补上。”程冬微微侧头，笑着压低了声音，“再看看她会跑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