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毕还是很有远见的,孙铭点点头:“实则我朝赋税不算重,圣上所求农业税每亩不过一斗,也就是十斤稻谷,正常产量的二十五分之一百分之四。商业率三十取一,即百分之三点三,20两的小本生意还免税。如此低的税收,却依旧让底层民众难以生存,这是不符合常理的。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中下层擅自加税,而且特权阶层免税太多,户部应当有所作为。”
你当你是谁呀?居然开始训斥堂堂的户部尚书,毕自严脸一黑,一甩袖子走人了。不走不行啊,这家伙无法无天敢乱说话,他毕自严却不敢随便接下茬,免税问题也是你能触及的?
那是大明王朝的禁忌,你当大明王朝靠谁支撑呢?完全靠武勋靠皇族啊,最起码在皇帝心目中是这样,那些特权阶层是皇家的底限,也是最后最坚实的根基,你要取缔特权阶层的免税福利?
简直是自寻死路么,小孙大人年少轻狂可以随便乱说话,身为户部尚书的毕自严不敢。骆养性玩儿味的看着人群中的少年,十五六岁年纪却如此老成,很难想像他在各种政策中,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目送孙公子离开,骆养性跟曹化淳来到御书房,崇祯帝一边喝杜仲党参乳鸽汤,一边问:“那个孙铭搞出来的浏河山基地,真的有那么神么?一年不到,商税几十上百万,税银可曾全部入库?”
骆养性躬身道:“启禀圣上,徐青君曾经任职金陵锦衣卫,故而微臣另派人前往调查,结果是那个基地异常宏大。金陵锦衣卫禀报一切属实,该处每月营收账目异常详细,按照营收三十税一缴纳从不拖欠。如今浏河山基地所属人等,包括孙铭在内,全部田地不享受免税待遇,全部按照规定纳税。在浏河山基地宣扬一种理念,纳税光荣逃税可耻,故而无人逃税。”
还有这样的人?居然把自己的钱送出去,崇祯皇帝很难理解,这个时代的人也很难理解。皇粮国税一向是强制征收,没有人会主动缴纳,现在来了一个另类的家伙,到底是傻瓜还是精明?
他看向曹化淳,曹公公回道:“孙大人在出使金国被追杀期间,乃至胡来动用镖局力量拯救曹文诏,宣扬为国尽忠为民除害的理念。孙铭号召部下争当英雄,但凡在战斗中伤残死亡的士卒,一律得到最好的抚恤。浏河山基地赚的钱,倒有相当一部份用在抚恤士卒上,孙大人要求手下人有荣誉感,要求每一个人有使命感,和为了谁的责任感。”
一连串的信息汇总在一起,一个立体的少年形象出现了,崇祯皇帝忽然问:“他是为了谁?这些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徐家有没有参与?孙承宗始终置身事外?”
又开始疑神疑鬼了,在场的几位都是崇祯帝最亲近的,自然明白皇帝想要知道什么。骆养性回道:“启禀圣上!孙大人始终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是中兴大明,认定那些跑马圈地的官员勋贵和皇族,是我朝肌体上的吸血鬼和呃寄生虫。实际上在孙铭大婚之前,一共见过孙承宗三次也许是四次,周岁一次五岁之前两三次,他是汤夫人独力抚养成人的。”
还真有生而知之者?崇祯皇帝对这个孙铭,越发感兴趣,少年老成还忠君爱国的不多见了:“据说他跟人打赌,要在乡试中进入三甲?”
王承恩躬身回答:“其人极度厌恶东林党,在金陵城多次跟东林党人发生龌龊,据说其人精研周易可以看穿人性。这些话不过是坊间传言,且此人对人态度跟地位无关,跟出身无关跟权钱无关。但凡小孙大人看着有眼缘的,定不吝啬金钱,也从没有对宦者有任何鄙视,故而内监好感者众。”
有意思!原来他是这样的孙铭!要知道文官一向自诩清高,一向对宦官敬而远之,似乎这帮内监身上带着严重传染病一般。也只有在用得着的时候,才会向太监低头,否则会被同僚看不起的。
小孙大人似乎不在乎,崇祯帝越发对其人感兴趣:“朝堂之上,他似乎没给谁留面子么,嗯也还是有一些的。他对承恩、化淳和养性尚好,对几位耿直大臣尊重有加,那些蝇营狗苟故作姿态者,的确没少被他呛声,包括首辅周大人啊!”
看来皇帝陛下开始相信了,相信小孙大人有识人之能啊,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骆养性瞄一眼王承恩,后者眼珠转个圈,骆大人瞬间明白,这是告诉自己,只需要如实奏报,如何处置是皇帝的事情。
皇帝敲敲桌子:“他不打算考武科么?”
曹化淳应声回道:“他曾经表示,要拿到双状元,此乃儿戏之言,陛下当成笑话听即可。”
笑话么?崇祯皇帝笑了:“唐朝郑冠曾经取得文武双状元,很想看看本朝文武双状元出现那一天,当是国之幸事朕之幸事!”
皇上是真的欣赏那个小狐狸啊,有陛下这句话,无论如何也是要让他走到殿试的。在场的三人都知道,孙铭已经被皇帝陛下记在心上,只要他不闹出泼天的事情,本朝注定是要出一个双状元的。
铭公子可不知道皇帝的想法,圣心难测也不想测,马上就要过年了,他忙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几日太多事情,要把柳如是娶进门,还要跟吏部请假回家,到底是跟吏部请假,还是跟翰林院或者鸿胪寺请假啊?
果然小官无官权啊!这几日把燕京城的住处拾掇的干净利落,幸好五星盟在燕京城的人足够多,三五天就把一切收拾停当。一切就绪,只等明日迎娶秦淮八艳头名花魁了,孙铭同学居然有点兴奋,索性出门找人喝酒吧!
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看见徐青君似笑非笑看着他,徐二公子身后三女,不是徐文秀、文瑛和文晗还是谁。这下子要热闹了,还想着先斩后奏把小媳妇娶回家再说,结果正牌夫人到了。
铭公子一阵头大,面上却是笑容可掬,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二叔!您什么时候来的?文秀怎么也来了?一路多辛苦啊,我正准备回家,回去跟大家一起过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