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想,若是彘儿吵闹起来就好了。
王母和姑母必定不会和未满周岁的他一般计较,她便可以借口带彘儿去偏殿玩耍,而光明正大地躲出去。
于是,她满含着期待微微侧首望去。
却见她那小白团子一般的幼弟,仰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巴掌小脸,听地满脸地陶醉和崇拜。
被隔断了温度的天光漫扬在他脸上,那由衷的喜悦越发像描上了一层金边般地无比刺眼。
刘怡气地直想哭:到底是有什么好听的嘛?
她练琴时,可从来不见他如此捧场!
嗯——
若是刘彘能感应到自家姊姊的怨念,想必会大叫一声冤枉。
在他看来,他三姊比他大了八九岁,会弹奏乐器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且最重要的是,她那琴对小刘彘来说委实当得上庞然大物了,故而他从来不曾对它产生过什么兴趣。
可那小陶陨如枚鹅蛋一般,正适合做他的玩物,故而一见倾心,喜爱非常。
他当时还不知道那也是乐器,因此当阿娇接过手去后,居然吹奏出了婉转乐声,这使得他惊喜莫名,越发觉得这陶陨合乎他的心意。
也正因如此,才会在碰着阿娇时,蹬蹬瞪地冲上去要她的陶陨。
这个姊姊,仅仅才大了他一岁而已。
既然她可以,那么他一定也可以。
却没成想,直吹到了脸红脖子粗,也没吹出什么个像样的乐调来,
如此亲身体验过的不易,怎能不让他心生崇拜呢?
是以他听地专心致志,无比投入,压根都不知道他三姊曾经幽怨委屈地凝视过他。
而等到阿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陶陨,缓出了口气略作休息时,他便也如大梦初醒般骤然回过神来,兴高采烈地拍手欢呼起来。
那可爱活泼的小儿模样,直把满殿都给逗笑了。
就连窦太后都说:“我们彘儿还真爱听他阿娇姊姊吹陶陨呢。”
谁都不知道,当事人阿娇对此表示极度无语,且在心中疯狂吐槽:我练习我的,有你什么事啊?别弄地好像我是特意为你吹奏,讨你欢心的好吗?!
虽说作为一个芯子高达二十七岁的成人,理应成熟稳重才是,可她还是忍不住想狠狠地瞪他一眼。
结果——
刚挪过眼去,便发现他因她看过来而笑地越发灿烂了。
那灿如星辰的黝黑双眸,湿漉漉地浸满了由衷的开心。
那不设任何心防的天真烂漫,更是简直如一只不慎踏入狩猎场的懵懂小鹿,可爱到让人只想好好揉一把他的小脸,哪还忍心对他弯弓搭箭呢?
而这个念头闪现的一瞬间,阿娇心头悚然一跳,浑身都打了一个寒颤。
等等——
揉脸???
陈阿娇!
被雷劈坏了脑子的人是你吧?
要不然,你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骇人听闻的念头来?
她忙调转回了视线,继续专心致志地吹奏起手中的陶陨,来强行压制满心的心慌意乱。
而她惊涛骇浪一般的内心活动,又怎么会被刘彘所知道呢?
于是,他继续乐不可支地听着。
等到天子踏着斑斓霞光步入长信殿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十皇子的纯真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