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臣鹤接到命令和任状,留新任云州知州念泰守卫云州,防备杨业,亲提大军西进。
西阳王斥贡听说过王臣鹤,知道他厉害,决定躲起来,绕过他直奔上京。但王臣鹤不是他斩杀的那些守城将领,王臣鹤最擅长的,就是奔袭。
斥贡如果躲在辽西的坚城里,或许王臣鹤还要费点功夫,可他偏偏在大漠里晃悠,这就像一只羊,晃悠悠的想绕过一只饿极了的猛虎。
斥贡派三千人,学汉人的计谋,造三口锅,想借此迷惑王臣鹤,让他误以为这是皮室主力,自己好直奔上京。
按理说,这个计策确实还有点技术含量,骗一般人是没有问题的。
可王臣鹤是二般的,探马报告南边有一片营地有近万人的锅灶痕迹后,王臣鹤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下令大军往北追。
三天后的夜里,雪深过膝,斥贡的营盘外,出现了疲惫,愤怒,目光凶狠怀着一肚子怨气的王臣鹤部。
老子们城里待的好好的,又暖和,又舒服,还有酒喝,你们没事非要造个反,害的老子们冻的跟狗一样,大雪天黑夜里东奔西跑!这已经不是埋怨了,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斥贡正在营盘里和将领们看草原美女跳舞。从行军还带着舞女这个事,就能看出他的结局。
王臣鹤下令进攻后,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他的士兵完全不听他的命令了,嗷嗷叫着冲进皮室军队的营帐,哪里人多都往哪里冲,骑兵甚至没有步兵快!
雪影响骑兵的速度是一个原因,步兵的愤怒也是一个原因。
天亮的时候,整个皮室营盘周围的雪地都是红的。尸体漫山遍野,嘴里冒着白气和怒气的士兵们到处都在找还活着的叛军。
斥贡在手下的护送下溜了,幸亏他溜的快。
王臣鹤见大胜一场,下令休整,手下的将领们纷纷反对。自从他初到云州那时之后,手下这帮凶悍的将领们从来没有反对过他。
“大人,我们要抓住那个叫斥贡的狗杂种,让他后悔被他娘生出来!”
“节制,请给末将一千人马,今天他斥贡就是跑到天边,末将也要把他衣服撕下来,放雪地呆个十天八天!”
耶律勒和王臣鹤是老搭档了,他知晓王臣鹤的厉害,看他脸色渐渐阴沉,上前说道:“大人,并非我们这些人想违抗您的命令,实在是手下人心里不爽,不抓住这小子,手下的人约束不住啊~”
王臣鹤瞪了耶律勒一眼,耶律勒吓得缩了缩脖子,却并没有服软。王臣鹤见连耶律勒都这样,看来不追是不行了……
也罢,杀鸡儆猴吧,也让那些心怀异志的人都看看,对太后不敬是什么下场!
“他逃到西域,我们就追到西域。他逃到南朝,我们就追到南朝!”
手下的将领们听了,纷纷拱手行礼,翻身上马,提起大刀铁锤长矛,各自率兵继续追逐,一直追到皮室部落,杀死了所有皮室人,整整十万老弱妇孺全部被赶尽杀绝!将皮室部落和城池烧成平地后,他们继续追逐,一直追上后世的蒙古高原,终于追上了疲惫不堪,冷饿交加的斥贡。
杀光了斥贡的护卫后,他们把斥贡的衣服扯了,冻的瑟瑟发抖,像褪了毛的猪一样拉到王臣鹤面前。
耶律勒抽出弯刀,递给王臣鹤说道:“大人,弟兄们都觉得,应该由你来手刃此贼!”
王臣鹤一愣,额……
“本……本官手无缚鸡之力。”
王臣鹤表情有些不自然,尴尬的咳嗽一声,拒绝了。
他手下这些猛将们,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耶律勒低声说道:“大人,兄弟们都看着呢,咱们把他按老实了,您只要挥挥刀就行了。”
说完他回头起哄道:“是不是该大人杀了这狗杂种啊?”
周围围着无数士兵,都叫喊着说道:“大人,杀贼!大人,杀贼!”
王臣鹤犹豫着从耶律勒手里接过刀,耶律勒和一位辽国将领把冻的浑身铁青的斥贡按住,另一个将领扯着他的头发把脖子拉直,斥贡急忙叫喊道:“王大人,王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王臣鹤眼神微凉,看着斥贡,嘴里哈着白气说道:“下辈子,看清自己。”
说玩双手一挥,一刀砍在斥贡脖子上,却只砍了一半不到,斥贡疼得拼命挣扎,血也流了下来,又没有立刻死,简直是折磨……
这时,周围观看的士兵们都笑了起来,王臣鹤听到了,说道:“把他放开,随他去吧。”
?
大哥你把人家脖子砍了快一半了,这能活下来?
可周围嗤笑的士兵们,都愣住了。耶律勒三人放开斥贡,斥贡艰难的爬着,在雪地里流着血慢慢爬,那种挣扎求生,却又必死无疑的模样和处境,比漫天大雪还要寒冷,震慑着每个人的心神!
耶律勒实在看不下去了,举起大锤猛地砸在斥贡的头上,打的脑浆迸裂,这才结束了他的痛苦。
“哐当!”
他丢了铁棍,跪在雪地里说道:“大人,杀人不过头点地,末将看不下去,自作主张违抗了您的命令,您处罚末将吧。”
王臣鹤踢了他一脚:“滚!收拾东西,赶快回去,杨业该动作了。”
耶律勒喜滋滋的起身,王臣鹤已经上马,马儿踏雪南行。
周围有一个朝廷新到的将领,看着耶律勒问道:“耶律将军,您既是边镇重将,又是皇室宗亲,为何对此人……”
耶律勒粗犷豪迈的脸上,浮现一丝尊重。
“因为他是王臣鹤啊。”
“啊?”
那问话的将领不明所以的看着耶律勒。耶律勒大笑道:“全军听令!班师!”
一个月时间,王臣鹤灭了皮室叛军,把这个部落从辽国,从世间除名。抹去了它存在的痕迹。许多辽西部落和各地太守知州纷纷抹了把汗,幸亏当初没站出来,这要是站出来了,皮室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啊!
耶律斜珍是宗室。耶律望云也是宗室,仔细算的话,耶律望云应该是耶律斜珍的叔叔。
耶律望云自居身份,想要和这个侄子谈谈筹码,比如他做了皇帝,让他做丞相之类的。
这个想法也挺好的,反正大家都姓耶律,谁身上流的不是耶律阿保机的血液呢?
可问题是,耶律斜珍刚刚娶了燕燕的侄女啊……
于是,这位好侄子,一碰面就拿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出招那叫一个快准狠,打的耶律望云七荤八素的。
但他不是斥贡,他是耶律望云。
转过脑子的耶律望云,立刻调集弱骑和耶律斜珍在白颜乌喇厮杀,而自己亲自率领主力绕道后面,企图烧了朝廷大军的粮草,迫使耶律斜珍退兵,再顺势追击,最好能追到上京。
可是,他留下的弱骑是在太弱了,没多久就被耶律斜珍杀散,然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追着过来。
一个是被两面夹击,一个是人困马乏。
没什么说的,打吧。
茫茫草原覆盖在雪地里,而雪上面,无数契丹,乙室,奚部儿郎,在这里拼命厮杀,他们相互不认识,也没有什么交集,更谈不上仇恨。但是今天,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走出去,对别人吹牛逼。
耶律斜珍最终不敌耶律望云,他手下的是草原骑兵劲旅,而自己骑兵不多,步兵打骑兵实在吃亏,而且双方人数也差不多,死磕只会是自己输。
朝廷大军败退,叛军却没有追击。
耶律望云想追,手下们不乐意。
杀了这么久,就是头骡子也累了,好不容易结束了战斗,活了下来,你让我去追败兵?累,还有危险。
要去你去,我不去。
一个人这样想没什么,一支军队这样想,麻烦就大了。耶律望云思考良久,决定先稳定军心。
就是这个决定,让他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耶律望云如今的情况,和当年趁着赵老大不在,率兵偷袭东京城的夏问道一样。但凡他们以前对军队训练的严格一点,再坚持一下,史书就可能会改变。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杨业骚扰了一下云州,听说王臣鹤已经回来了,就撤回去了。没有赵光义的命令,他只会防守,顶多骚扰骚扰恶心恶心王臣鹤,大规模进攻是不会出现的。
这涉及朝堂和身家性命。
杨业想来就来,想撤就撤。雁门关这样的天下第一雄关握在手里,他稳坐钓鱼台。
但是,
耶律望云没有雁门关,没有幅员辽阔的大宋做后台啊……
于是,休息好了的耶律望云,发现耶律斜珍也休息好了,正在前面等着他。有点难受的是,王臣鹤也来了。
还有他手下那支刚刚屠了一个十万人部落的军队。
还没有打,四万多骑兵逃了一半,被王臣鹤吓得。
耶律望云苦不堪言,后悔当初犹豫了,如果他强行下令部队前进,一路追击,胜负未可知。而现在,败局已定。
王臣鹤的从西边冲进战场,耶律斜珍率兵在正面猛攻,两个名将聚在一起,耶律望云毫无悬念的兵败如山倒。他看着满地尸体和越来越少的手下,越来越近的朝廷官兵,苦笑一声,抽出弯刀,架在脖子上,奋力一挥。
三处叛军,两处皆平。
有个问题,耶律斜珍打的平平无奇,为什么能和王臣鹤这样的名将相提并论?
耶律望云是北方草原的贵族领袖,那里为大辽供应源源不断的骑兵,而且还是大型铁器制造厂。他的手下,都是善于骑射,弓马娴熟之辈。说白了,出生在马背,吃在马背,喝在马背,下一代还是出生在马背。
耶律望云是带着天生的战士和一座军工厂的装备来打架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氪金玩家。
耶律贤手里是杂牌军,只有七千骑兵是上京神武军。其他的都是地方军队。没办法,大辽太乱了,那都需要人,能给他拨这么多,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为此,东路军的郭袭只有三万人,他的对手齐王耶律成有七万人。就算有九女军,三万打七万,还是没优势。
而且,神武军不是野外作战的部队,它更像个仪仗队。好看是好看,挺威武的。可打仗不是娶媳妇,不是好看就有优势的。
就是这样劣势的情况下,他还是和耶律望云打成了平手。
靠肝硬生生的拖死氪金玩家,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吗?难道算不上名将吗?
或者换个说法,如果他的手中有和耶律望云一模一样的军队……
就在辽国忙于平定内乱的时候,大宋也在动作。高粱河之战,驴车战神的耻辱,赵光义从来没有忘记,每天都一边磨刀一边盯着辽国的动静。
还有比辽国皇帝死了,国内叛乱四起更好的机会吗?
没有了。
天上下雨,你挡住,那就只能长不高。
赵光义可能不知道,天上不光下雨,还下冰雹。
唐月轻进奏,劝谏赵光义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无论辽国多乱,燕云十六州的十万人马始终没有动,就是在等着他的。
但是这个诱惑太大了,自从后唐之后,中原但凡有为之君,没有一个不想着收复燕云的。郭威,柴荣,赵老大,他们四面皆敌时,都前仆后继的朝辽国出兵,如今天下一统,四海归一。
赵光义,比前面任何一位都要有优势和理由。
源源不断的粮草,军械从大宋各地往边镇输送,各地精锐都被抽调往东京开封府集结。赵光义这次决定,一战定天下!
远在扬州的唐月轻,不禁担忧起来。辽国虽然大乱,但这场大乱也让辽国朝廷把散力凝聚,上下齐心。更何况燕云易守难攻,还有十万大军。耶律休哥,耶律启颜都是沙场老将,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
可是赵光义明显已经下定了决心,唐月轻再怎么担忧,也都无济于事。他也不能强行阻止,否则好不容易重得的信任,又将破碎。这个代价他伤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