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马跃悠与大娘们以后就不配她们上街买豆腐了,自家要做啥做啥,当然这话在荣华小姑娘听来就是借口。
等小姑娘第二天在村口在没遇到高大威猛的萧大哥时候,怒火焚烧之际,她想到可能是马跃悠这个贱妇不让萧大哥出来的。
马跃悠回家,却听得小花家院子里男人的打骂和女子求饶的哭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什么小银玉之类的,而自家的小银玉此时正拉长脑袋在大门口等她,见了她神经兮兮的看着她,低声道:“阿婶,你快去救救小花娘,被小花爹要打死了,是你让我要她给阿叔做衣服的,现在小花爹回来以为是给野男人的——”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贱东西,老子就说家里哪里来的布,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偷汉子!”还未走近小花家院子,醉汉的叫嚣声穿过云霄,传进马跃悠的耳里。
接着便是女子的哭泣求饶声。
马跃悠敲门,那匍匐在地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妇人仿似有了生机,踉踉跄跄的要起来,被醉汉揪住了头发,只得高声哭求,道:“她婶子,你可来了,你一定要救我一救,为了你家汉子的衣衫,我当家要打死我了!”
“你是谁?从哪里来的野婆娘,赶往我家里冲!”醉汉操着饶舌音,对着马跃悠便骂。“我管教自家婆娘与你何干,走开!”
马跃悠开始反省,那做了一半的短裤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一直逃避的一个问题,从十六岁开始,她从未替萧炎做过一件衣衫,哪怕一块手帕!
在茅草屋的时候,萧炎为此生过气,她不予理会,现在又是一次,她可以说自己真的不喜欢做针线吗?
萧炎未必会信,因为青村时候大兄和阿弟的衣衫鞋帽都是她亲手缝制的。
“大哥,你且不要再打了,听我说,我的针线粗,平日又忙着做活儿,听小花娘针线好,就将我家的衣服都拜托她做了,我家男人前一段时间回来,也是一样的,我就想着只要穿得舒服,手工好,手工费贵也不在乎,两匹布可以做四套,我只要两套,就你身上这件也是与我家男人的布料是一样的!”
“我不信,这谷子地就没有傻子,你肯定是存了别的心思的,你也有二十多岁了吧,怎么没有孩子?”醉汉指着马跃悠的鼻子摇头晃脑的问。“是不是你看上我家婆娘的肚子,想哄了她替你男人生孩子,你别当我不知道,现在村里早就议论开了,大媳妇小姑娘见天的追着你男人跑山呢!”
“大哥,怎么会,这是误会!”马跃悠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是一回事,真正落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谁知道你个贱妇安得哪起子心,——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马跃悠才不滚呢,扶起小花娘进屋,又到自家拿了内服和外用的伤药,看小花娘也不领情却让小花取来了布匹,那些零头也不要了,那醉汉倒是没再打骂人,灰头土脸回家来嘱咐着小银玉送了隔壁二两银子,这托人做衣服的事情才算了解。
原来,小花娘替马跃悠做衣裳得了好料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有几家妇女就有些眼热,这不撺掇着从镇上做工不知情的小花爹打人。
小花爹平日也老实,怎么敢胡乱的打骂老婆,这就借着酒劲儿才动的手。
马跃悠回来,跌坐在厨房的凳子上,就不知道怎么日子过得好好地就生了一肚子气呢,又听着有人敲自家门。
“阿婶,我娘做了豆芽,让我给萧大哥送些过来!”来人是恶心了马跃悠一路的张荣华,那双镰刀似的眼睛越过马跃悠往院里寻。
“进来吧,你萧大哥在正屋里,你先去坐坐,我给你倒水!”马跃悠这人孤僻惯了,偶尔这么入世心里还真有些不舒服。
张荣华偏过头,扭着小蛮腰往正屋而去。
马跃悠坐在厨房里喘口气,须臾,听着自家正屋里传来一声咆哮,接着一个打扮算上乘的姑娘就被直愣愣的扔了出来。
马跃悠很是惊讶的看着院中央爬都爬不起来的姑娘。
“马跃悠,你到哪里去了!”萧炎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相公啊,我在厨房里缓口气,消化消化隔壁小花爹骂人的脏话——荣华姑娘,你这又是演的哪出戏,趁我男人没发火之前,赶紧的,消失在我家院子!”
张荣华听到马跃悠小意解释的话,这才哭出声音来,细细的,像是猫叫一样,马跃悠示意小银玉赶紧将人扶走,自己进了正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有些话也得说道说道了。
张荣华见马跃悠进了屋,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贱妇是故意的,她知道萧大哥会对这样对自己,所以故意纵容着她进屋的!
“马跃悠,你这个贱人,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萧大哥会——”张荣华的骂声消失在萧家的院子时候,马跃悠正战战兢兢的看着一脸暴怒的萧炎。
“马跃悠,你知不知道我也有累的时候?”
萧炎幽幽一叹,看着面无表情的马跃悠,沉声道:“我也有想要一个体贴人的时候,我们都不小了,我今年二十四,就算现在你怀孕,生下崽子,等他二十岁的时候,他老子都四十五了,那时候我还在不在这个世上都很难保证,我们家,自祖父那一辈开始就没有活过四十的,争战过世的更年轻!”
萧炎一边说,一边将马跃悠困在自己怀里。
然后呢?
她全国各地的乱跑拼命赚钱储备粮食,当她愿意呃!
“你想要个怎么样的体贴人?”
这是人话么,他只想好好跟她说话。
“说出来,我帮你找!”马跃悠似笑非笑的仰头看着阴郁的萧炎,“反正这个婚也不是我愿意结的,现在和离你我也可以少些烦恼!”
“马跃悠,你不要欺人太甚!”萧炎大怒,“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话!”
“我与你说的是真心话,自始至终,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你,拖累你,我也不喜欢尔虞我诈争斗不休的日子,我以为我做的很明显了,只是你可能没看见!”
看着乌云压顶的萧炎,马跃悠猛然捂住他的嘴。
未免说出更无法挽回的话,平静了一会儿,这才软和道:“现在先不要说话,我今天一天心情不太好,现在回家又碰着小花家的事情,所以情绪难免失控,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等我,等我缓一缓,明日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一放开手,萧炎甩袖离开直到深夜都没回来。
望着灰暗的天花板,马跃悠一直发呆到天明。
清晨,天亮时分才睡着的马跃悠头痛欲裂的起来看着桌子上的一纸和离书,笑了一会儿,又低声哭了起来,直到小银玉喊她吃早饭。
无事人似的吃了早饭,马跃悠叫来张宝玉,吩咐将十万斤粮食连夜护送到益州交给马跃明,又嘱咐了一些事情,这才扶着脑袋上炕继续睡,她想她自己肯定是感冒了。
让小银玉留守,马跃悠坐着牛车进镇一路进了盛京,花钱在最繁华的官员区买了一栋三进的大院子,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丫鬟仆妇,猫在院子里一个冬天未出。
“小姐,有个自称陆修远的人找你!”
这个人从去年冬天一直到今年二月,已经递了五次拜帖,但每一次小姐都以为家里都是女眷给拒绝了,这一次是第六次,而护国寺的桃花开得正是浓艳的时候,她张婆子也希望小姐能够出门走走。
“张嬷嬷,替我回绝了!”马跃悠穿着上等的锦衣华服,斜依在窗前,看着屋外碧蓝的天空,遥想着,下一步她要到哪里去。
“是!”张婆子无奈道。
她是从宫里出来的,因为得罪了人沦为阶下囚,小姐自买了她,她便知道小姐看似简单,其实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的风范,就不知什么原因落了单,可凭她日进斗金的生意,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去,她只有忠心或可能在府里养老。
“陆兄弟,这人连你的面子都不买账,不知道是故作清高还是欲迎还拒?”一个摇着折扇的白衣公子哥,手搭在同样白衣但气质迥异的书生肩头,讽刺一笑。
张婆子听一声陆公子便认出这人是张炯的三公子张林,善会欺男霸女,这陆家公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回头再看,瞄到他腰间的玉佩,面色丕变,快步进了马跃悠的屋里。
“小姐,我看那个陆公子像是洛阳陆家的人,你什么时候惹到这家的,这陆家从前朝起就是士族大家,几代人积累的富贵,虽然当朝没人入世却是大晋少有的名门望族,只是老婆子听说陆家那个叛祖的陆湛大公子可是反了,自封为王,在洛阳为祸!”
“嬷嬷,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也是我马跃悠幸运。我猜,来的只怕正是陆湛本人,如此,我却是必须去见见了!”马跃悠想着为父母报仇才来的盛京。
益州一战,她也见识了陆湛的手段。
拿下一城容易,搜刮了全城宝贝还能跑的悄无声息,这就是本事。
“小姐,让老婆子陪你去吧!”
张婆子主动请缨,马跃悠摆了摆手,淡笑着道:“嬷嬷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出事也只会是别人!”
陆湛找她无非就是粮食。
哀帝隐忍她,也不过是为粮食。
从威远开始,她不贪不抢不争斗只干一件事——存粮。
可能往益州送粮食的事漏了风声,这从开年便见着三四队人马在自己眼皮底下乱晃。
“马帅,好久不见!”饶是有心里准备,马跃悠见着这一身儒衫,长相分外俊俏偏瘦的陆湛还是觉得惊艳,这人太年轻了。
“湛公子别来无恙!”马跃悠还了礼。
“能得见马大帅天颜,是陆某人的荣幸,寺外桃花开得正好,大帅有没有兴趣做几首新诗?”“既然陆湛公子相邀,岂有不去之理,只是我天生才疏学浅,做不得诗的,赏花倒是可以。”“那就赏花吧!”
陆湛似乎很高兴,亲自迎着马跃悠上了自家马车。
报国寺的桃花种了有几十年,又被寺里的僧人侍弄的好,每一年但是蜜桃就能卖十来万,这会儿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京城的人多富贵,寺里准备了素斋一份也要一两银子,是另一种赚钱的门路。
马跃悠到的时候,寺里已经有很多人,进香的荣华贵妇,嬉戏的儒衫少年,还有拖家带口的平民百姓,寺门前的山道上做买卖的小贩也静悄悄的与别处高声叫卖不同。
“马帅,是要在这里下车,还是直接将车驾到桃花源?”陆湛清冷的低问从车外传来,马跃悠放下车帘,说要下车走走。
马车停了,马跃悠下来,理了理偏长的裙摆,奕奕的跟在陆湛身后,向着报国寺的后山而来,直走几步便是郁郁葱葱的桃花林,粉红粉红的花枝挺翘,花丛中传来交谈声。
“陆公子可有好去处?”
马跃悠突然止步,笑意盈盈的期待着。
陆湛回身看到的就是她灿若星河的淡笑,精致的容颜,还有那一双梨花酒窝仿似会勾人般美的不可方物,有片刻功夫陆湛想当马跃悠是普通女子,也只是这片刻时间,再看她虽然一身浅蓝色裙装,分明透着一股精明干练,和那与众不同的倨傲。
抱得美人归,几个字突然跃上心头,陆湛眸中笑意越发深沉。
“你看那草地尽头,是我家早先修建的园子,我也另外约了几个人等在那里,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