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跃悠随声望去,在桃花林的旁边,远远看着一个绿意盎然的园子,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建园子,陆家却是不容小觑,那么,陆湛的客人就尤为的重要。
“陆公子真是好雅兴,走吧!”
陆湛斜睨了马跃悠一眼,放慢了脚步,她的个子很高,站在自己身边也极为相衬,娶了她,利益丰厚。
随着粮食送到益州的还有一封信,又能活奔乱跳的马跃明,捧在手里看完之后,直愣愣的坐着,一旁升级为马跃悠大嫂的王嫣然有心一观,可没等她伸手夺来,便被马跃明一把让过。
“明哥,小姑信里写了什么?”
“我出去一趟!”
马跃明直奔镇南王府,在东书房找到正埋首公务的萧炎。
“这是阿妹让我交给你的切结书!”
马跃明不知道萧炎为什么年都没过就从东北回来,自家阿妹为什么暴露了她在京城的粮店,可眼下这封信说明了一切,阿妹成亲匆忙,自然没有写上镇南王的族谱,现在萧炎承爵位封王,没有圣旨册封,她也不是真正的镇南王王妃。
除非有一天他们真正谋反自己做主,不然阿妹的身份还得上书请封,这对于现在已经与哀帝闹僵的他们来说,不可能。
阿妹送那么多粮食来,再再说明她与萧炎已经决裂。
一别两宽。
“我想去京城一趟!”马跃明思考再三,京城这趟浑水他必须淌,为了阿妹也必须去,他不仅是萧炎的部下,更是马跃悠的大兄。
——
“没想到马姑娘还做的一手好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细细品来,真是一首难得的好诗,真是好诗啊!”摇着薄扇的张三公子品味了半响,大赞道。
马跃悠示意陆湛干耗了一个时辰,若真是与这些酒囊饭袋做酸诗的话,她就要离去了。
陆湛会意。
“我今儿叫了春风楼的玉秀姑娘来踏青,诸兄稍等片刻,我去唤了人来!”
马跃悠终借着自己女儿身,逃过一劫,半道上却恰与前呼后拥打扮精致要上楼弹唱的马玉秀碰了个正着,到这时候陆湛要说他不是故意,傻子都不会相信。
“你是马跃悠?”
马玉秀虽然是大房唯一的姑娘,其实甚至比马跃悠要小上一岁,每年进永靖侯府请安,她们基本都会照面。
马玉秀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但此刻恨到扭曲的脸,让她难以像外界传扬的那样尽淑尽雅。
“马跃悠,是你害的大姐姐沦为乞丐!”
“这位小姐说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正是马跃悠,永靖侯府三房唯一的姑娘,也是曾经统御威远的马跃!”马跃悠浅笑着,眉眼扫了扫窗开大门的二楼,道:“快去表演吧,千万莫让楼上的公子们久等了!”
马跃悠轻飘飘的几句话,顺利的挑起了马玉秀的仇恨和嫉妒,凭什么马跃悠同样是罪人,偏偏却能逃过责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马跃悠,你等着!”
马跃悠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下了楼。
“舍我一身剐,也要你万劫不复!”马玉秀看着马跃悠道。
马跃悠转身就往门边走,躲在暗处将一切看得明白的陆湛出来,堵住了马跃悠的去路,“马帅,还请息怒,何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伤了兄弟感情!”
兄弟感情?陆湛这是提醒她马玉秀是她的姐妹么。
“家里的事情想来陆公子比我清楚,本来,我与陆公子是想要谈笔生意的,只是现下我没了心情,等哪日我有了兴趣,才约了陆公子出来。”
“马姑娘既然累了,陆某就不强留了,只是雨薇湖的荷花开得正妙,不知道在下可否请马姑娘一游?”
马跃悠看他俊朗斯文,总觉着好笑,点了点头。
“将士的抚恤已发,我镇南王府近五年都不会再出一兵一卒,嫂子有孕在身,你留守我去京里!”萧炎拒绝了马跃明进京的请求,淡淡说道。
“可是,你要进京,必得有哀帝的手谕,如此贸贸然——”京城,萧炎进京直比羊入虎口,危险异常。
他不赞同。
萧炎未等他话落,甩出一张密诏,哀帝十六岁了,虽然一直被困在宫里,可他的老师也不是吃素的,岂容得张炯一手遮天。
他刚刚请了进京的旨意,八百里加急便收到这密诏,上书:张炯奸佞把持朝政十余载,先有北境暴动,再有南方叛乱,现洛阳王猖狂,国将不国,朕特许镇南王秘密进京以谋良策。
大嫂?
自去年冬日和离,距今有些时日,萧炎还是不改口,这让马跃明有些为难。
“王爷,且莫轻视张炯左珩之流,他们能霸权多年,本就是本事——阿妹的事情,我很抱歉,可我只有她一个妹妹,她自小被阿爹教的离经叛道,还望王爷另聘高门,衍育子嗣,莫让一众将士失望。”马跃明说出这么一番话,自己也不好受。
萧炎扯一个艰涩的苦笑,从小到大,大兄一直站在他这边,只是这回却要他放手。
马跃明走后许久,萧炎背靠椅背,眼里划过的都是他遇到马跃悠的点点滴滴,从淡漠以待,到势在必得,这些年,他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人尔。
可她倒好,说断就断,夫妻之情不顾,亮明身份欲想在京里另觅贤夫么?!
却不知这是最愚蠢的报仇手段。
她性命堪忧,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要不是看在她因他自乱阵脚,他想,他势必很愿意看她万劫不复。
萧炎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其实不然,在进京见过哀帝,得到加封之后,他听闻马跃悠与陆湛约在雨薇湖赏荷,这不,卸了王袍,直追过来。
微波荡漾的湖山,唯一叶扁舟,船上一红一白,正把酒言欢。
“陆湛公子是我见过最大胆的人!”马跃悠举杯相邀,饮下一杯浓茶,笑面如花,难得见轻柔温雅。
“马姑娘亦是我见过最大胆的人,没有之一!”
闻言,马跃悠悠然浅笑,慧黠道:“这么说来,陆公子早想到左珩大人在这四处安置了人马?”
“马姑娘如何没料到,我可不信,只是莫非马姑娘为本公子才华倾倒,今儿要舍命陪君子,不行?说实话要是有马姑娘红袖添香,实属人间美事!”陆湛扬了扬宽大的衣袖,眼眸里闪着莫名的暗光。
“我以为我此生,最不喜欢风花雪月,其实,不然!”马跃悠眼眸划过一抹光亮,一手扶杯,一手遮面,烈酒一饮而下。
“马姑娘性情中人!”
“陆公子谬赞了!前儿想与公子谈笔买卖,错过了,我看今日天气晴朗,又加风高云淡,不如就说说陆公子将来的打算,如何?”
水上莲叶如碧,微风中带着点点荷香。
“我陆家潜伏三百年,也不说这大晋到底是谁家天下,可是让百姓受苦,就是上位者无能,掌国,非能者居之,摄政,非贤者不能,陆某不才愿以区区肉身,还江山一个清明,还百姓一个太平!”
马跃悠看得出来陆湛有些激动。
这也是许多文人身上特意的愤世嫉俗,说好听点就是书生意气。
“陆公子也要明白,我马跃悠虽是女子,但也绝不会妇人之仁,没有利益的结盟,我觉得才是世间最耐不住时间摧残的关系!”
陆湛暗恨,谁要将你看做女子,那人肯定眼瞎。
“马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我看做个国公都对不住你的身份,可,皇后到底是要久居深宫的,陆某不才,只怕没有这个福分!”
猛虎在侧,岂敢安枕?
马跃悠终究太强大,就不知那位怎么受得了。
“那陆公子回去就封我为女国公吧,要有铭文印鉴正式发文的那种,这做个国公,我还真是有些兴趣的!”
“此话当真?”陆湛意外,差点跳起来,免费送他十万粮草,马跃悠就这么点要求。
“洛阳王希望我走马上任,也是可以的,只怕到时候你的天下,就不是你的了,你愿意冒这个险吗?”
陆湛心里大怒,这个女人真是大言不惭,狂妄的要命。但细细一想,又觉得马跃悠此话在理,有奶便是娘,这世间没有人愿意白白奉献。
陆湛还要说什么,马跃悠指了指莲叶之中,那一束束可以看得见的暗箭,蓄势待发啊!
“洛阳王分封之时,便是十万斤粮草送到之日!”伴着这声轻斥,那一身红衣的女子一头扎进湖里。
数万只铁箭齐发,瞬时小船成了筛子,只那盆中炭火摇曳着进了酒水滋滋作响。
岸上看那妇子弃船入水,萧炎肝胆俱裂,她聪明善谋,怎会不知水中亦藏着千军万马,那些人就怕她不来。
“将军,没发现人!”
“啊——我的眼睛呀!”威风凛凛的短刀侍卫,在水下恭敬的回报,可就在这瞬间,原本清澈的湖水不仅浑浊了,连着他的眼睛灼热疼痛。
被称作将军的人带着铁黑的脸,只得从水中起身,生怕自己的眼睛也与属下一般,瞬间通红充血。
“这水怎么浑了!”
“将军,我们的眼睛看不见了!”
乌泱泱的一片湖,到处都是哀嚎,萧炎脚下一顿,心里又惊又怒,马跃悠手段如此残忍,他又杀人如麻,他们,到何时才有子嗣?
盛京十里长亭
“马姑娘如此厉害,陆某人真是遗憾!”
说这话,陆湛将马跃悠额头的一抹湿发固定到耳后,正擦拭头发的马跃悠到没察觉他的靠近,闻言,只是自嘲一笑。
“我自私固执,这辈子,谁遇到我谁倒霉!”
陆湛看她自信满满的娇颜,心里一叹,这话谁说的,世间有万千人,唯独这一人果绝坚毅特立独行,如此与众不同。
能与她并肩而立,睥睨这盛世天下……
“好自为之吧,我看这盛京你是待不成了,要不,跟我到洛阳游览一番,四月时节,洛阳牡丹名冠天下,缤纷艳丽倾国倾城!”
“不去了,陆公子一路保重吧!”马跃悠从张婆子手里接过马缰,一个跳跃轻轻坐在马上对着浑身湿尽的陆湛,抱拳笑道。
陆湛幽幽望着马跃悠主仆渐行渐远。
眼见着马跃悠的马骑出不远便被人拦住,再看那马上男子,英俊伟岸,气势逼人,再观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陆湛将遗憾化为轻叹。
“公子,请快快上车,换了衣裳!”小童忍不住催促着,陆湛依言。
“这个马姑娘也真是讨厌,非要公子在雨薇湖上商谈,如此危险,要是害的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拿她是问!”
听小童叽叽歪歪,换了一身湿衣早就疲累的陆湛嘴角含笑,她哪里是与他商谈,分明是姜太公钓鱼。
只是这鱼儿,却不是他。
“有了粮食,公子便可征战天下!”小童又不免替自家公子高兴。
陆湛以为如是。
“公事办完了?”马跃悠目光灼灼的看着来人。
半年未见,这人什么时候改了硬脾气!
张婆子早就退后,这镇南王世子,她早年间见过面,那时候虽然稚气未脱,但俨然已是高不可攀贵不可言。
萧炎倨傲的甩出一张圣旨。
马跃悠扑个满怀,看了眼,笑道:“你又拿几个城池换了这份旨意?”居然是哀帝册封她为镇南王王妃的圣旨。
罢了。
萧炎原本眼中怒火隐隐,这时却翻身下马,一跃上了马跃悠的马背偏偏坐在她身前还将缰绳还回她手。
张婆子觉得这一幕尤为渗人,枉她白白活了几十年,却听男人沉声说道:“你这次是名满大晋了,再要隐居,只怕要进深山老林也不怕会被老虎野兽吃掉。”
男人气急败坏!
“我知道一个好去处!”女子小意温柔,双臂环住男人劲腰,急急催马。
张婆子眼见着两人渐行渐远,立刻御马追赶,姑娘答应她要给她养老送终的,这才刚刚开始,她可不能拖了姑娘后腿。
走了不远,马跃悠贴着他的背,低声道:“不是都放弃了,怎么又来?”马跃悠的声音是温柔的,动作也小意的紧。
她与他性格一样倔强,一样固执,本是最不应该在一起的,他休想听她服软,她也别想他臣服,就这样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认输的过下去……
“回去后也很生气,知道你送来粮食,我一想终是我得了你身子,你也嫁不得一个好人家,何必再祸害别人!”萧炎侧脸蹭了蹭她的光洁的脸颊,防备着她说出伤人心的话。
马跃悠心里发笑,他们,也不知道是谁祸害谁?
“我曾经喜欢过许昌林!”马跃悠双眸含笑,带着点点水光不自觉的抱紧了他,幽幽道:“从小,我就喜欢田园生活,所以父亲极是喜欢我,他总说我是世间最像他,最自由的一个人,我的心由我,我的喜怒哀乐皆由我自己掌控,我的一切无一受外界影响,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