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皮大衣的袖口探出纤纤玉手,那上面戴着比晨曦还耀眼的光芒——火油钻。
“说起来,我还真是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藏起来的那些钱,我又怎能过上现在这般好日子。”商玉阴笑着说。
“钱在你那里?”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那我就告诉你,让你早点死心……”
原来商玉早就知道那笔巨款的去向,不,应该说一开始就知道。
当初九妹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商维安又是陆家公司的会计,两人便合谋将贪污款放在商玉名下。
即便东窗事发,谁也不会怀疑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随着钱款越来越多,以及商维安越来越大的胃口,九妹寻了个由头将钱取出来,瞒着所有人建立了一所女子艺术学校。
后来她失忆被卫昭带走,商维安遍寻不到那些钱,又没有新的生意款项进出,面临着被查账的风险。
那个时候恰好赶上第一届学生的毕业典礼,校方送来一份邀请函,邀请九妹亲自为学生颁发毕业证,这才被商维安知晓,一气之下将真账本交给了卫宗南。
他是想卫家看到账本不再留人,只要等九妹回来,从校方撤资,那么钱也能回来。
可惜事与愿违,直到死也没等来那些钱。
商玉在整件事中扮演着一知半解的角色,吴曼春和商维安死后,她才动了调查取钱流水的心思。
这一查,查出了女子学校,也查出了九妹掩盖多年的事实。
钱已经用在校园建设中拿不回来,商玉思路迅速转变,要用这笔钱为自己挤身上流社会铺路。
她拿着取款凭证找到校方,要求对方在学校建立筹款纪念碑,还要登报纸宣扬她做的“好事”,另外还要了一个名誉董事的称号。
在九妹浑浑噩噩的那段日子,商玉摇身一变成为上海滩的慈善家,经常出入各种高端舞会,游走富甲商户,结识青年才俊。
说到这里,商玉轻轻抚摸指间的火油钻,对九妹说:“表姐你看,像这种物件,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不是沾了你的光吗。”
商玉的叙述揭开了整个故事中最困惑的一环,九妹无需细想便找到几处破绽,不过她没说出来,顺着女孩子的虚荣心反问:“既然那么多人送你钻戒,你为什么要嫁到王家来?”
女孩更加得意,笑得又假又狠:“因为我要替我爸妈报仇啊,哈哈……表姐,从今天开始,我要你生、不、如、死!”
这一天是大年初一,商玉以宣战的口吻撂下狠话,也是成为王家少夫人后下的第一道圣旨。
九妹摇摇头苦笑,想着这民国政府颁发的结婚证书真是无用,到底不如拜堂成亲、宴请宾客的叩头成婚。
许是新年的原因,商玉只叫人撤了屋子里的碳火便扬长而去,并没有更过分的为难。
碳火撤去之后,南方特有的潮湿阴冷席卷而来,空旷的屋子如同冰窖一般。
九妹将棉被裹在身上,移步书桌处,重新书写关系图。
破绽太多了。
原主是小黑屋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懂得做假账转移钱款?
商维安又为什么甘愿听一个孩子的摆布?
掺杂在陆定川药里的大烟从何而来?
还有一点最重要,陆家早就发现她侵吞货款,为什么当时没有查账?
这些疑问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差一个契机揭开所有真相。
谜底揭开之前,怕是不能离开王家了。
*
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王家家宴,上海城里的王家近亲悉数到场,九妹身为妾室不能缺席。
她的地位在所有亲属的下面,只能坐在最靠近门边的席位上。旁人都是棉衣加身、暖炉在手,唯有她一身单薄的旗袍,被门缝处钻进来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商玉朝这边扫了一眼,十分满意座位排序。
席开一半,王康礼带着商玉逐桌敬酒,轮到这一桌时故意说道:“各位姨婶,小玉年纪小,今后还请你们多多教导,康礼在此先谢过了。”说完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商玉乖巧地接话:“康礼,我今晚喝的有点多,可不可以让表姐替我敬各位姨婶?”
一桌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九妹,虽无恶意,绝无好心。
尊卑有别,妻妾有分,没人待见不受宠的妾室。
“我不喝酒。”九妹视若无睹地回答。倒不是她不能喝酒,而是自从知道母亲在她酒醉时下毒之后,对喝酒产生了本能抵触。
饶是已经做好了被人谴责的心理准备,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却仍是出乎意料。
王康礼冷笑一声说道:“装什么大家闺秀,怎么,外面那些男人的酒能喝,我王家近亲的酒便喝不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要想留在王家,得守王家的规矩,少夫人让你喝,你就得喝!”
“如果我不呢?”
王康礼还未说话,王老夫人上前怒言:“那便让你尝尝王家的家法!”
众人听到“家法”一词,通通噤声不语,将静默的氛围成倍扩大。
女人心下一惊,心里腹诽:这不是民国吗,难道还有古时候的家法伺候?
正想着是挨鞭子还是跪祠堂的时候,王老夫人一声令下,几个丫鬟婆子依次走进,架起她拖到院中。
有人搬来一条长凳,有人按着她的胳膊绑在凳腿上,还有个分量十足的女人坐在她的背上。
(艹,不会是挨板子吧?这TM不是家法,是刑罚吧!)
她猜得没错,背上的婆子高念:悖逆主母者,杖三十。
话音刚落,两个家丁拿着类似船桨的物件走来,狠狠拍在她的大腿处。
“啊!艹!疼死老娘了!”
挨板子绝对不像电视里演得那么轻松,几十板子打完,主角还能站起来走回去。九妹刚挨了一下,两条大腿立刻火辣辣的疼,真真切切感受到皮开肉绽的痛楚。
冷汗密布,咬碎银牙,家法只不过进行到一半,她的双腿已经毫无知觉,就算此刻硬生生被打断,她也感受不到。
叫声太凄惨,背上坐的婆子拿出一块抹布塞进她嘴里,肥胖的身子又往下压了几分。
王家亲友没人对这一幕求情,躲在温暖的屋子里该吃吃该喝喝,仿佛根本听不到院中的板子声。
三十大板打完,九妹以为自己会疼晕过去,结果那婆子捧起一把雪搓在她脸上,连晕的机会也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