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之间,刘琦在祭礼上为牺牲的将士痛哭落泪之事传遍荆、交、扬三州。
全军上下无不震动,刘琦在军中的威望迅速攀升,哪怕其父刘表也有所不及。
因为荆州军在此战中伤亡的军卒基本上都是山越勇士,刘琦为他们举行公祭并洒泪痛哭的消息也传遍了遍及三州的山越领地,百万山越无不悦服。
先是遇旱,部众饿死者甚多,又有鄱阳郡四部山越先例在前,众多山越首领如潘临、毛甘、尤突、金奇、黄乱、陈策、严白虎等等,纷纷向镇南将军府递上降书顺表,愿意听从号令,归于治下。
刘琦听闻,心中暗道:“汉末虽乱,古风尚存。逢朝政腐败,多有高官退而养名,以待天时。亦有寒门如刘备等,以仁德之名蛊惑百姓,竟终成帝业,三分天下而得其一!
“如今我见部卒因护我而死,情难自禁,痛哭落泪,竟引得百万山越来投,其中既有共情,也有义气!自今之后,应当诸事小心,勿使声名有损,酿成大祸!”
百万山越归顺荆州,对镇南将军府而言,自然是头等大事。
山越长期作乱,即便是两汉全盛之时也不能免,不知有多少能征惯战之士为征讨山越殒落群山之中!
如今大乱之源归于荆州治下,既得丁口钱粮,又是上好兵源,对发展江南,巩固根基起到难以估量的作用!
将军府上下不敢等闲视之,都作为头等大事来抓。刘表以鄱阳郡为成例,对山越各部进行安置,愿意下山的建屋分田,不愿意下山的也悉从尊便,不作强求。
各部首领按其部众多寡分别任命为郡守、县令等官职,并分别赐予将军、校尉等军职,以约束部众,增强荆州军力。
令其出色的子弟或到襄阳入学,或到府中、军中任职,以熟悉镇南将军府的政策法令,便于以后继承他们的地位和职务,更好地统领治下百姓。
黄承彦、薛综带领大批墨家弟子、书院师生帮助山越民众设计郡府县城,规划村庄集镇,分派农田渔场……
都水长严畯带领都水司人马到新置郡县勘探地形,设计灌溉沟渠,并协助各部首领指挥百姓兴建生产道路和水利设施,用以增加粮食产量和满足灾年用水需求。
铁官长韩暨指挥手下紧急打造各种农具,以备山越百姓开垦所需。
将军府也从下辖各郡县中抽调大批吏员、军卒到各处听令,以防人员不足耽误工期,失了民心。
这些都是后话。
公祭过后没几天,继赵晟、武安氏一族、刘繇大军之后,刘琦在牛渚大营迎来了第四拨客人。
周瑜来了!
刘琦接到邓龙传讯,说是江上有人自称周瑜,一叶孤舟来到水寨,指名要来见他。
刘琦心中思忖:“周瑜之才当世少有,若与书中讲的徐庶进了曹营一般岂不可惜!得想个法子让他甘心做事才行。”
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吩咐士卒在军帐之中布置一番,传令邓龙让周瑜进帐相见。
邓龙派几名军卒一路护送周瑜上山,来到刘琦帐前,护卫进帐通传,刘琦说道:“请他进帐!”
不多时周瑜走入大帐,刚要行礼,却见帐中五人围着一张大几正在讨论着什么,那张大几比平常用的高了两三倍,大几之上铺着一幅大图,众人正低着头观看。
他本就对刘琦没多少敬意,就算刚才要行礼也是应付,见众人围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大图指指点点,一时好奇,便也走到高几旁边,低头看起那张图来。
一时间虽然没看明白画得什么,但上边的字却是认识。
只见右边一大片红色的区域上边写着“大汉”二字,大汉北边比“大汉”还要大的绿色区域从右到左分别写着“夫余”“东胡”“乌桓”“匈奴”,而四者上边是两个更大的字“鲜卑”!
往右看去,又有“高句丽”“三韩”“倭奴国”,分别用的不同颜色。往左看去,黄色的“贵霜”,绿色的“安息”,与“大汉”同为红色的“大秦”都占了不小的区域。
“这是张地图吧?我大汉就这么点儿大?”
周瑜心里满是疑惑。刚才只顾看图,也没细听众人在议论什么,这时突然听旁边那位一身短打的将军说话。
“……吕布屡屡改换门庭,专杀义父,武艺虽高,但为世人所不齿,少主为何称他是民族英雄?还说他对我大汉百姓有大功?”
众将都有此疑问,一边随声附和,一边看向刘琦。
刘琦笑道:“兴霸只听说吕布杀义父,换门庭之事,可还曾听说他对妻严氏、妾貂蝉感情甚笃,言听计从?”
众皆大笑。
彭虎问道:“吕布行事本就为世人所鄙,少主又说他惧内之事,敢问少主,这吕奉先如此种种,如何当得‘英雄’二字,这‘大功’又从何来?”
周瑜听了,也很好奇,随众人一起等刘琦解答。
刘琦笑问道:“彭帅可知吕布家住何地?”
彭虎指着地图说道:“他家不是在并州五原郡吗?”
不等刘琦回答,一旁徐庶也指着地图说道:“从图上看,并州五原与匈奴为邻,少主说的莫非是匈奴屠各部南侵之事?”
刘琦说道:“军师所言甚是,吕布生长于五原,匈奴连年为祸,屠杀掳掠,遗害无穷!其家人皆死于胡虏之手,乡亲邻里几无幸免。在此环境下长大,那吕布对胡虏的仇恨可想而知!这也造就了吕布既仇恨异族,又疼爱家人之性格。
“董卓进京之前,他常年率并州铁骑镇守并州北境,守护一方百姓平安,以杀戮异族为乡亲们报仇为己任,杀得北虏闻风丧胆,皆以为飞将军临世。
“其所到之处,百姓箪食壶浆,焚香礼拜,而胡贼却无不望风而逃,诸位以为吕布算不算英雄?”
甘宁、彭虎齐道:“吕奉先杀敌护民,真英雄也!”
赵晟皱眉沉思,问刘琦道:“以少主所说,吕奉先确实当得起‘英雄’二字!然而其先杀丁原,又杀董卓,亦为世人所不忿,少主当如何看?”
刘琦反问道:“听闻赵将军与太史子义情同手足,钦敬有加,可有此事?”
赵晟道:“确有此事!”
刘琦问道:“以赵将军之见,以君与子义之才,能否担当统兵大将?”
赵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晟就算了,太史子义可领十万兵!”
刘琦亦笑道:“君太过自谦,一人之力独敌孙策十二将,吕奉先、黄汉升也未必能做得更好!君与子义都是当世虎将,却在刘繇帐下只能担任队率、都伯一类职务,君可甘心?”
赵晟乃是君子,虽被刘琦说中心事,却也不好数说旧主,只是低头不语。
刘琦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吕奉先英雄盖世,却为丁原所忌,不但不给他兵权,以他为统兵大将,反而让他担任‘主薄’文职,如此辱没英雄,此乃取祸之道
“而那董卓虽赐吕布赤兔宝马,但对他也不信任,竟让一位盖世英雄去盗墓挖坟,强迁百姓,这岂是英主所为?吕布杀此二人,虽然有些过分,但他们也算得上咎由自取。
“今逢乱世,正是英雄扬名之时。若能让麾下人尽其才,才尽其用,谁又愿意背上弑主骂名?吾虽不才,也甚为吕布感到可惜!”
“人尽其才,才尽其用!”众人默念刘琦之语,心中甚是赞同,也庆幸自己投了明主,必不负胸中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