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帮主,我这便交出令弟,还请高抬贵手放我离去,如何?”
“可真会说笑,我要你死在此处,你之性命尚且不保,倒想与我讨价还价,何来的底气?”
“此言差矣,晚辈何处得罪了王帮主,却待明说,非得以死相逼?道是不见我拼死从鬼手门手中救下了王庄主?”
“哈哈哈,贼兮,真当我是个不问世事的老糊涂么?你年纪轻轻,脸皮倒是挺厚!”
石问筠一路狂奔转眼间已逃出数十里地外,王昶明虽说年岁已高脚力却是不俗,石问筠不管是绕山跋溪还是钻藤攀坡、即便是越潭钻瀑亦或穿林过崖,总是甩他不得,且不说数场激斗下来能余多少体力,只见颓势。偏生此时腰间又挟有王为止,得恁番一人拖累气力耗费更是不小,渐渐脚步缓了气也难续,眼见就要被追上,索性把心一横,回身四目相对,煞有介事欲与王昶明谈判较量:
“久闻北方破刀帮威名,该帮更以王副帮主养刀功夫为显,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我本……”
“屁话莫说,老夫来是何意你当清楚,惺惺作态看得恶心!”
王昶明不听石问筠废话:“既已停下转目而对,决计是要与我拼刀了吧,看老夫刀!”话不及说毕,辄见王昶明以雷霆之力正劈出一刀。
“且慢,刀下留人……”
“我留你大爷!”
石问筠总是在打马虎眼,王昶明如何看不出,当下怒火攻心哪愿听他言语,唯心头想:好你个石问筠,又是带人毁我剑庄,又是打杀庄内多名弟子,我自庄门一路走进看到断手残肢不住哀嚎的孩儿们,可是叫我痛心,眼下你还当着我的面将我胞弟击至昏迷裹在腋下挟做人质,是可忍孰不可忍!
火气再起“哇呀呀呀呀”连劈数刀。
十多年没有如此动过肝火了,虽说破刀帮得势之后王昶明除炼刀外更重养气功夫,鲜少动手杀伐素是修身养性,可他何时是个善人了,隐忍多年压抑住的戾气此时便如找到了宣泄口般一股脑决堤喷出,但见刀光乱舞银罡纷纷,每一抹刀罡如银河倒挂激射而出,一刀复一刀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石问筠不敢大意丢下了王为止双手握剑起万剑诀,剑衣披出一层又一层,也真个织成了个青罡的罩子,挡住了绵延刀罡。王昶明见得剑衣披出,当下身形一动闪到石问筠身后,搦那柄黑刀横来拦腰斩去,又是一记霸气压刀。前有刀罡后有钢刀,石问筠头皮发麻心中叫苦,已然不斗不休的局势,方也只得硬着头皮提剑上前说道:
“王帮主,晚辈斗胆献丑使一自负剑招,若此招能入王帮主之眼,可否得空数秒听上晚辈一言——剑气驭!”只一瞬,许是星辰归位,真乃诸仙回神,漫天茫茫剑气自石问筠手中剑涌出,一如鲲鹏探海,绝对气冲斗牛,剑气直是冲散身前刀罡,王昶明也是愣在当地:这等剑气实属罕见,这小子精才绝艳至此?
“剑气驭,落花一剑!”消去刀罡弥散剑气悉数流回铁剑,不过一散一收两式,气势却全然不同,此时归了剑气的长剑在石问筠手中,如同一柄神家仙兵通身璀璨,攥住剑柄便就一刺扎向王昶明,王昶明顿感不妙,这平白一刺实有石破天惊之势,抵刀来挡。
“噗——”一口鲜血喷出,石问筠脸色煞白纳剑入鞘拱手作揖:“得罪。”这一剑当是没有刺出。
“为何不刺?你瞧不起老夫?”王昶明轻嗤一声,“你道老夫接不下这一剑?”
“不敢,王帮主何等武学,挡下我这一剑再简单不过,实是我内力不足刺出不得。”
“哼!”王昶明瞪了一眼石问筠,眼中怒火消去大半,纳刀归鞘:“有屁快放!”
石问筠嘴角扬起,凑到王昶明跟前,王昶明狐疑一番搬足便要后退,石问筠识相站定,以气裹音传入王昶明耳内,王昶明听着听着脸上表情也渐渐归于平静,眼神不再如先前那般凶恶,神色复杂觑往石问筠,道:
“小子这番……我该信几分?”
“全凭王帮主打算,小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敢相欺。”
“嗯……”王昶明捋了捋胡须凝目细思,眉头紧皱狠狠盯视着石问筠,石问筠不露怯色坦然以目回之,二人对视良久,王昶明寒刀束带袖袍一挥:
“离去吧,若叫我发现你所言非真,我有得是办法找到你!”驮起送来的王为止,王昶明拾原路回了,走不多时恰好遇到寻来的老二范尽忠与老四严叶,二人见到大哥无恙同是松了一口气。
“那小子呢?幸是遇到大哥了,若是遇到我,哼!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放了。”王昶明淡淡说道,脚下不停,老二老四跟在身后。
“放了?闹出这么大动静做出这么荒唐之事,大哥你就将他给放了?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大哥你告诉我他的去向,我收拾他去!”
“行了老四,你怕还不是他的对手。”王昶明叹了口气:“事归天管人力不可更命,是福是祸是好是坏,我也说不好,罢了,以后啊,是年轻人的天下。”
范尽忠不语,双手托来欲替王昶明驮王为止,王昶明摇了摇头,轻颠了颠从背上滑下的王为止:“为止,大哥来接你了,咱们回家!”
一树荫下,石问筠靠躺在树后是大汗淋漓粗气连喘,面色惨白唇角血迹还未擦拭,听得身前草间“悉悉索索”似有物于其间穿行,刚松懈的心神又提了起来,探手欲拔剑却发觉周身麻痛,莫说拔剑出鞘,连挪动手指都是费力万分。只见几个黑袍人从草间钻出,领头一人看到石问筠先是一惊,而后发声:“哟,石大宗主你在这呢,没事吧,我寻你半天了。”帽兜挡住看不清面容,但听语气颇为轻佻。
“有屁事!个老东西多久没入江湖了,竟被我一顿鬼话骗过了去。”石问筠一脸戾气朝身后啐了口唾沫:“这王昶明一来,局势可就于我们不利了。”内力枯竭两句话下来有些接不上气,但想着可不能露怯不能叫这帮贼子看出来此时自己弱相,暗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
“这……门主此次可是铁了心要将渊合剑庄吃下,如此兴师动众要是仍无功而返,怕是免不了重责啊,再说与咱们一同随至的破刀帮,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不善罢甘休?我倒要问问他张杜湫出了几分力!当初说好各取所需各尽其力,你们冲散了援救我拖住了好手,他张杜湫人呢?干了何事?到现在我也没看到他的影子!说到底,要不是他信誓旦旦说能瞒过王昶明叫我们放心大胆去干,如今……嘶,你说会不会……”石问筠拧皱起了眉头,俯身到黑袍耳畔:“他破刀帮一开始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是算计起了咱们两家?”
“你是说……不知石宗主何意,在下听得糊涂。”黑袍一改先前轻佻语态,一句说出实感紧张竟是有了颤音。
“哼。”石问筠小嗤一声,“说张帮主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也未尝不可能,他假以与副帮主生隙为幌子,实际是要反拿了我们,你想,若不是他破刀帮迟迟不来借故拖延,我们势力若能集中于一处,剑庄早便拿下了,如此掩人耳目,难不成破刀帮此行南下是要并了你们鬼手门!”
“这……”黑袍下的语气可就显得为难了,“不至于如此倒戈吧,我们门主可是与破刀帮亲自谈过。”
“你可莫要小觑了江湖的险恶,张杜湫若要不凭阴谋手段,如何能稳坐北方一家独大帮之头把交椅。”
“那可如何是好,我得回去禀告堂主从长计议啊。”
“嗯,此事要紧快快回去禀告,真误大事我们俩赔上脑袋都不够。”正说着石问筠抬步便要走,身旁黑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石宗主,通报一事我一位便就够了,你可得留下压阵,不知何处又来了几位江湖好手,看样子是来助渊合剑庄的,带着一帮子手下杀起来可狠,凭几位堂主好像一时还攻不下来。”
“真?江湖皆知渊合剑庄地位早不如往日,交好的几家已经尽皆派来人手了呀,何处能再至援兵?”
“谁知道呢,突然就杀了过来,都是浑身煞气的家伙打起架来不要命,真是见了鬼了。”
“好,我去看看,你快出发吧。”
黑袍人对着左右说道:“你们留下助石……”
“不用,你都带上,一则留下只会碍手碍脚,真拼杀起来你们也帮不上忙,二则消息重要,万一你遇了歹也有旁人可代传,你们分几处走,总有个能把消息带到的。”
“倒也有理,这便告辞了,石宗主。”
几人拱手离去,石问筠报以还礼,静立当地小口吐纳几下,耳畔闻得刀兵击打之音愈加靠近,摇了摇头寻了一茂叶阔枝的巨树攀了上去
“不打了,累了。”
一撮黑袍杂有布衣小队急匆匆从树下奔过,不多时后头嚷叫着追来数十人,领头一人方脸阔面使一柄钢叉,口中谩骂不休言辞颇难入耳,说着鬼手门破刀帮哪有传言中的那般不可一世、不过是些跛脚臭虫云云,身后众人起哄跟势。
“站住,前来何人?”
剑庄门口来了三十余位气势汹汹的粗壮汉子,衣着不一手中武器有剑有刀有钩有斧更是五花八门,王昶明底下老幺守着庄门,见到来者不善抽出了铁刀欲将盘问。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翻更天’阮义,就是老子我,你们都谁啊?”声若洪钟一男子踏上台阶,酒糟鼻地包天,手中举一把铁刀。
“破刀帮……”
老幺话不及说完,阮义一刀已经劈下:“就你是破刀帮啊,让我老哥哥吃了那样的苦头,弟兄们砍他!”乱哄哄的都涌了上去。
幺五唐昕一刀挡去压退阮义,回刀刀背抵在身后蓄力连劈,一圈一圈抡刀起势,刀罡闪烁吓得阮义的手下不敢靠近。
“奶奶的有点东西,看我怎么破他!”阮义提刀运气步步逼近。
闻得庄外嘈杂,老三陶厉提刀领着一堆人出来助阵。
“三哥。”唐昕刀尖指着阮义靠到陶厉身旁,“怕是鬼手门的人,不清楚他们为何不着黑袍。”
“老子是你爷爷奶奶个腿的鬼手门的人!”
一溪旁,汪毓陈谭躺于草地,身旁柳子瑾等人一圈又一圈围护着,有一老者执长竹立于最外侧,竹上黄斑点点赫然便是范衍,身左侧一瘦削俊俏男子持着一柄铁剑,剑尖指向对面鬼手门众人:“再由不得你们撒野。”——范衍将援军带至,千方百计觅得友人三位,各领任务自分三处:身旁执剑者人称小狂花剑剑小卫,他与范衍同行是一阵寻人,恰好在溪边撞见柳子瑾一行遭到围攻,赶是过来助阵;称作翻更天的阮义则是一开始便直奔往剑庄去救人,不料错将此友破刀帮当作彼敌破刀帮,二帮都是急性子也不挑明来历迎头就打,可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使叉者飞天夜叉唐心志是也,虽不是如何正人君子却也爱憎分明有情有义,平日里最喜打斗厮杀,巧是与鬼手门有些积怨,如今可就是新账旧仇一块算是追杀得格外起劲。
范衍满面风尘难掩疲态,唯双目有神甚是坚定
“不辱兄弟之信!我范衍交友素来不分黑白只管是否相投,生平交友无数雪中送炭何止百次千次?可如今愿来帮我的只有三位,那些整日把名门正派仗义义气挂在嘴上的缩头乌龟是一个都不敢来呀!仗义本多屠狗辈,何拿妄名粉饰颜,范老头我只认身边的这些个亲弟弟,以后谁再敢在我面前自诩正道白道说那些臭不可闻的狗臭屁,我一定要掌他一个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