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撞这一下不见你气海枯竭,端端的还有余力?你练的什么功来?”
汪毓气浪撞开竹峰后又激出郭薪一口肺血,再连是冲断了五六棵合抱粗巨树方才散去,经这一下,郭薪失了气焰不敢爬起,眼见着身前汪毓一气散去复敛一气且更胜先前,目瞪口呆之际,郭薪抱着头只是嚷叫:“不打不打,郭某服输,此端比试不成体统,端端的叫这小子欺负人,娃娃哪该有这般深厚的内力?”
饶是郭薪不解,花万剑也没有想处:毓儿此前气府我且窥过,不过平常,气海万不能供其这番用法,可眼前这等气象又哄不得人,毓儿气定息稳远还未至极限,不是强撑之相,那便奇了,无端何来此造化?
“可是不解?”
身后音来,花万剑回首视去,却见司徒海棠抱着林逾川来了此间,临肩接踵循着月光看得林逾川眼下挂着泪痕,双颊红扑扑的,只是趴在司徒海棠膛间熟睡,看得女受吓不轻。
“花某不解,烦司徒兄坦言告之。”
“非求但说,司徒海棠日后还将向花宗主讨些回头。汪毓小子吃尽谷内天华地宝仙露甘霖,还竟将我悉培多载的采穴蜂苦灸蚁尽数用去,便是气海浩瀚胜壑如洋也是平常,溉籽成花破茧成蝶,我施种的花,自经一番彻寒苦碾,哪朵不是脱胎换骨?”
“谢司徒兄弟,原来也是眼下却更,百花谷永远是万剑宗的恩处,日后但能献力书信启来,快马加鞭。”
司徒海棠在林逾川眼角吻一下,伸指指向郭薪:“我要填一具花泥,花宗主替我抱下川儿。”眼神冷冽杀意频闪。
花万剑将其按下:“叫司徒兄弟忧心,花某自在暗中瞥警此处,若有伤川儿迹象必当出手阻得,锻徒心切,不曾想让令爱受苦若此。”
司徒海棠冷眼看去:“自家孩童谁有不爱,偏是花宗主顾惜汪毓,我司徒海棠便不爱怜川儿了么?”
“哪里话。”花万剑叹了一口气,“花某实过不便斡旋,只是我曾许诺饶此人一命,若眼下食言施了恶手可是不该,花某名面事小,现在却不是与鬼手门撕破脸皮之时。”
司徒海棠将林逾川放躺着倚着树木:“不劳花宗主做恶人,百花谷也不是恶处,司徒海棠一人为之,以后便孤身离了百花谷,卫都要来,你让他寻我便是。”捏拳便要上。
花万剑再是强按:“司徒兄弟,需得从长计议,你但是走了,令爱如何能不守着你,你与他们想过?鬼手遮天往何处逃?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不比当下。你且忍下一时,我以剑宗起誓,日后定拔了鬼手门叫你出这口恶气!”
司徒海棠脸上阴晴不定,盯视着花万剑良久,叹一长气:“花宗主不该只顾爱徒叫我川儿受险。”转身抱起了林逾川回了来处:“此下事了,汪毓得痊,便就退了谷自去了吧,江湖实大,真愿再也不见。我替夫人与你别过。”
花万剑对着司徒海棠离去处长揖不起:“罪某花万剑,此生诸错难断无有赎罪,只望耗此残生,还一片净土。啭音……林谷主处,万望周全。”
未有应答,司徒海棠抱着林逾川隐于花草林海间,天即破晓,夜幕不再肚白将显。先时所立处,静置两布兜包袱,大兜且装着汪毓衣物与带出的几柄剑,一旁的小锦袋,平整处黑墨二字:“予汪”。
不及拾起包袱,郭薪连滚是爬对着花万剑便磕:“花宗主,花宗主!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打了,再去打来取死无异!且看当下天将破白,我也是捱过了,放我去是如何?”
花万剑点了点头:“是不能再打,只是也没这等便宜事!”
郭薪冷了面不知该如何,又听花万剑再言:“你将这些花花草草泥土树木凡乱处都且归置平整,细备妥当,来时何样去是何样,只叫葱绿更鲜花红更艳,莫叫我看到破败萧条处。”
“那是,那是!小人这便去整理!”郭薪但获大赦感恩戴德“咚咚咚”重磕三下头,便去了一旁归置乱土。
“好人师父,不练了么?”汪毓也卸了力走来。
“练,如何不练。”花万剑脱去毛毡露出结实双臂:“幸是寻得迹象来得感悟,不去巩固炼化多是可惜?”
“便是说?”汪毓心感不好。
“叫为师试试,那个堂主眼下也不堪用,承不得你几下,测不出你新式深浅。”
“别了,师父,说是新式不过是灵光一现,我也不知深浅,平白叫您老人家笑话。”
“使来,少说废话,我憋着力不发。”花万剑双膝微曲左手负后右手开掌掌心向前架开。
“师父看剑!”双剑平举于前,气府内波涛涌起,些时身周气凝成练嗤嗤作响,驭气生风激得衣摆发襟如暴风中的枯叶狂乱曳动,洞府大开筋穴肆取只贪婪汲取天地精气化为己用,股股烫流过丹田、经长强、过大椎百会又自输送全身各处,精目陡蹬“嘭”之一下,又一股骇人气浪激射而出直朝着花万剑撞去。若说对郭薪的那一下偶然使得是下山的猛虎,那么这目下运力思着的一击,便是出洋将搏击于天的蛟龙!
“好剑气来!哈哈哈哈!”花万剑右掌按上瀑布般的剑气,迎来一下掌心刺痛忙是催出内力化作罩子护住是掌,按处时剑气分流又朝周身四面八方射溅,此当也取郭薪定尖爆竹之式,花万剑再使气流衣护住周身,不经意瞥见身后松着土的郭薪,气衣再阔直将整个气瀑兜住硬生生抵上了去。怎料汪毓剑气更进若涛似浪又是数股压来,一浪盖一浪、一浪胜一浪,浪叠浪来连绵不尽压得只是守势的花万剑竟觉吃力。
“此式非内力雄厚者不可使!”花万剑屏气凝神只专注着右掌小力压制着气瀑,他要看看汪毓不留力的一气,能有多长。
洋洋洒洒一盏茶的功夫,汪毓才现颓势,气瀑径围缩去几寸气势却不减,气力泄倾直压得身周几丈内草木尽折泥石俱奔,白练气瀑如一道灼目凝虹,萤萤耀光直叫天边肚白不是亮处。一旁郭薪吓得面如土色,动作也停是双目无神呆呆愣住,唯口中喃喃:“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再颓再弱,汪毓额前汗豆多许,胸口起伏只是粗喘着气,便欲收起剑势。
“不得停,再摧再借,此式蓄力过长了些,太吃时机不教得旁人趁隙偷袭,若能使出势必叫一招破敌,不然余力不再力又亏损捱不得第二下回扑,你只顾提气,为师要看看你全力之下的杀力如何。”
汪毓则咬着牙再是摧气,此时气海不再溪泓几丝,府穴有疲痛之感,借力也难,只是强支撑着不叫气瀑断了。这一下下耗着,气瀑渐渐势小眼见成了流泉,花万剑点了点头将欲收手。
“这股气泉比不得先前气海,软耷耷的没有力气,叫我挨了怕也是不打紧。”许是心中不忿,见汪毓颓了,郭薪自在一旁蝇语逞舌给自己找补些面子。
却叫花万剑闻得了,笑而不语,右手施力一拨叫气泉拐过直激往身旁石壁射去,但听“轰隆”一声巨响,石壁处生生被砸开一狮虎躯大小凹坑,随着塌陷的,是茫茫多碎石与几大块石柱。
花万剑回身视向郭薪:“郭堂主,挨下试试?花某可是一直精聚着内力护着右手,但有疏忽只怕也碎糜当场。”
这百花谷的石壁坚硬当是众所周知,郭薪自诩全力之下剥不开几粒碎石,更不说能砸出此等凹处,又战战兢兢只是摆手:“小人眼拙有眼不识泰山,人外有人后浪胜前浪,不想此子年纪轻轻却有此端造诣,可喜可贺。当年花宗主未及弱冠已惊为天人,现下又得天之骄徒若此,如虎添翼耳!”
花万剑眉眼笑意不敛,郭薪见势忙又放下手中活计掸了掸衣尘,又欲过来吹捧一番,花万剑瞪了一眼逼回郭薪:“此处,彼处,再是刚刚试剑又断折了多处植株,兀自不收拾平整,你想被关在谷内?归置不好时我可不饶你走。”
“嘿嘿,是了是了,小人这便收拾。”郭薪讪讪退下,背过身又偷摸睃了汪毓一眼,心中思量:短短些时,此子又是精进甚深,当真不可小觑,留他时,迟早将是祸事。
花万剑此前一直运气架着剑气,目下血流不畅梗得手有些酸麻外,还有些剑气剜扎的余痛。抖了抖手腕揉捏一阵,想来也是好笑:前时考剑曾叫毓儿伤了自己手来,是次又叫右手吃了点疼,这孩子,真真儿的与我手较上劲了,哈哈。脸是疲色,却看不出半分恼意,目向汪毓处神表欣慰,出声已有颤音:
“毓儿,此式如何,可曾拟名?”
“便想称‘剑气洪流’,还望好人师父点拨。”
“不错!当紧!于平白处显气势,气缠手剑气外化,气行身剑气洪流!”走去将掌覆上汪毓肩头,只轻拍数下:“都说师父带进门修行看个人,目下来看,前阶两段修行效果且是不错,为师更待不及看你领悟‘气流衣’与‘气凝剑’时,又能自参出何些新招子来。”
汪毓耷拉着双肩拖屈着上躯只是喘气,续气不稳步做踉跄险些跌倒,幸得花万剑将其扶住,又是一阵晕眩,索性闭上双目只靠着花万剑说到:“叫好人师父见笑了,不料得此洋相,也是狼狈处。”
“有何说得,你此行收受远超所期我也不曾料到,先曾郭薪处耗得气力不少,与我那下你兀自不是全力,若我估得准,你盛力之下的,嗯……他处不好说,平拾剑山涸洗剑池绰绰有余,剑宗小辈除内剑阁外难是抗下,堂主些来怕也就米堂主、陈堂主与赫堂主能得全捱得,哪里狼狈,我自高兴还来不及。”
汪毓喜上眉梢:“真当如此?晚辈也能使出这般杀力?”
“不过此式大开大合仍有诸多完善处,且是个破釜沉舟的剑样,没哪个赖人会呆呆的吃你的打。”花万剑将汪毓扶靠到一树旁,于耳旁道:“不卑不亢,不满不溢,且如我所授之‘上善若水’。”
“徒儿受教。”
怀中落得花万剑丢一锦袋,看到“予汪”二大字处,汪毓看了眼花万剑,花万剑点头意允,汪毓则就抽开缚带解开了锦袋,自里头摔出个精制木匣,木匣红实木为材雕镂些花花草草于其上,启开匣扣得见温润玉石并黑土置盈满处,正当间躺着几束碧草,晶莹剔透看相不俗。
目得此草,汪毓眼射精光:“前时修炼,总念叨过锁心弃世草如何稀奇如何不俗,怕不曾敛了贪意叫司徒前辈看了出来,不想前辈记着了,又还真真舍得托来予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既蒙解囊相赠大方收下便是,万剑宗欠下人情已重过山岳,再增一株毒草也无甚讲,只待日后十倍还于百花谷,毓儿,你也谨记。”
“徒儿不是不省事之人,自是铭刻于心。”
便再无话。
二人休憩多时,只见郭薪蹑着手脚悄声来此:
“花大爷,汪小爷,二位爷,且看四处平整,些残枝落叶也叫小人打理过,眼下谷内崭新碧绿,是必不叫谷主糟心,也无其他事,小人这便退了?”
花万剑久未启口,汪毓自然闭目也不言语,郭薪屈着身子好一会儿,不见开口之意,讪讪笑过:“小人这便告退。”便是离步。
“且慢!”
花万剑喝住,郭薪一时不敢抢步,只回身来惶恐看着。
“最后问你一事,何所谓此人,目下在何处”
“何所谓?何人?我自不知,花宗主可寻他人问。”
“万剑诀要旨既被你听过便不该饶你,本欲以情报易命,你既不说饶你不得!不曾想,堂堂碧处堂堂主之命,竟比不上一个贪生怕死不及人伦的半路老爷!”不待花万剑发狠恐吓,郭薪已是揖来:
“这下小人忆起了,何所谓,新来的冗人便是,也不是什么爽利家伙,我自看不惯!是不曾将这人看作鬼手门之人,既是花宗主能饶我一命,也没白白讨来的便宜处,好!现下我便将他藏匿处告与了你,后来何事各端如何,自凭他造化!”说着凑来花万剑身旁耳语几句后,再是别过。
汪毓若有所思,去了石壁崩坏那处,举起一根巨柱用衣带绑住又负到身后,再蹲下拾起几粒拳头大小的石块拢入盛红木盒的包袱内,是念花万剑问询,先是说过:
“碎小的拾回去可做飞剑,大的那一处,正好叫铸剑堂的前辈打一柄重剑来赔给马犇兄弟。”
“倒是有心,可百花壁的石块如此坚硬,谁能锻得?”
“铸剑堂的前辈自有妙法,何须我来操心。带回去后,便不是我事。”
“哈哈哈,也无不可。”
“好人师父,眼下去……”
“何须说得,杀人偿命六道定数,剑宗不奠屈死魂,讨公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