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韩道琛受伤一事,陆景礼看上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离家之前,大雍的野心家还不多,看来这两年有不少人跳出来了,哼,等回去后,我定要好好的查一查是谁在往韩家头上扣屎盆子。”
见陆景礼有些偏帮韩家,于少欢这才想起他是韩道琛的外甥,所以一定是跟韩家更亲近些……
陆景礼见于少欢许久没有声息,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因为我的出身而有怀疑,且放宽心,我母亲虽然姓韩,但是我姓陆,一旦这次真的我那些舅舅在搞事,我绝对会跟他们一刀两断的。”
于少欢很想问他如果陆江浔跟着韩道琛一起搞事,又该怎么办,不过想着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路要赶,要是现在把大家都弄的尴尬了,接下来的路可就不好走了,所以闭口不言,随着陆景礼南下驰去。
路线是陆景礼选的,他觉得去济州绕远,所以便选择向东一点的路线,擦着齐州而过,先去泰山郡,在泰山郡稍歇后,走兖州然后到徐州。
从乐陵到徐州近一千里路,陆景礼给二人定下的时间是三天,于少欢根本不信三天能到,他觉得五天都够呛。
陆景礼大大的鄙视了于少欢,并且明言之所以需要三天时间,要为了照顾他,若是他自己一个人,两天就能到徐州了。
于少欢哼哼了两声,一路上全力配合陆景礼的行程安排,然后等着三天后看他的笑话……
果然陆景礼的笑话是很容易看到的,从朱家出门的第二天午后,风尘仆仆的两人才到了计划中本该昨天这个时候就到的泰山,照这个速度,即便两人不眠不休一直赶路下去,都不见得能在三天内到达徐州,所以黑着脸的陆景礼同意了于少欢在泰山郡歇息一晚的建议。
但上天是不会让二人舒舒服服住上一夜的,每到半夜,二人便被街上山崩般的脚步声惊醒了。
“什么情况?”于少欢阻止了陆景礼开窗的举动,附耳窗上细听外面动静,陆景礼微微皱眉,他觉得这样的举动毫无意义。
脚步声持续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声音远去后,陆景礼问道:“听出来多少人了么?”
于少欢愕然,“这如何能听得出来。”
陆景礼有些头痛的扶着额头,道:“听不出来你为何不同意开窗看看,趴在那里装什么高人。”
“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安全着想,谁知道被发现了偷窥后,我们还是否安全。”
陆景礼有些奇怪,“被发现了又能如何,他们若是敢动手,那就打,你何时变得这么怂了?”
于少欢自忖是个智慧型,对陆景礼这类莽夫十分鄙视,不再理他开始穿衣,今夜是无法再睡了。
陆景礼也是如此,两个人很快收拾停当,武装完全,打开窗子翻了出去,准备一探究竟。
刚一落地于少欢就一个踉跄,干他妈的癸水劲,他在心里咒骂,落地时无意识的提气,让他的胸腹处又是一阵火辣辣,这种无意识的运气这几天已经有过几次了,每一次都会被被癸水劲教训一下,让人无比难受。
陆景礼先他一步落地,没有看到他在后面的龇牙咧嘴,快速的掠去了小巷。
于少欢略略平复,跟着他鼠伏蛇行,朝着脚步声去的方向潜去。
一边潜行,于少欢一边想着自己的事,经脉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应付不了任何突发状况,就比如说现在,一会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他在不运气劲的情况下估计很快就会被干掉。
而且经过几次无意识的运功引发的灼痛后,他现在已经有些畏惧运功了,一旦这种心理形成,即便将来伤好了也会对实力产生莫大影响,很可能关键时刻的一丝退缩,自己就完了。
于少欢心事重重,差点撞到了突然停下的陆景礼身上,陆景礼嘿了一声道:“他们应该是安排巡逻了,从这我们就要想些手段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于少欢略一思忖,道:“我们如果继续冒险靠近,被发现就只能逃跑了是吧。”
“这还用问。”陆景礼虽然莽撞也不是没脑子,“娘的,这些可是军队,不跑等死么?”
“这是军队?”于少欢奇道。
陆景礼看向他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智障,“你刚刚一路过来没带眼睛?”
于少欢尴尬的笑了笑,“跟在陆兄身后,感觉无比安全,所以就没主意周围情况,嘿嘿。”
“少在那放屁。”陆景礼毫不客气的道:“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一会潜入进去被发现了,那就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你我各凭本事逃跑,然后在来时路过的那个凉亭会合,你且记住,你就是死在我眼前,也不要指望我会救你。”
于少欢翻了个白眼,正色道:“无妨,我也不需要陆兄来救,不过陆兄一旦身陷险境,我是一定会不顾一切前去帮忙的。”
“我会深陷险境?”陆景礼嗤之以鼻,随后好奇问道:“不过你为何会想要救我。”
“因为你我人品不同啊。”于少欢夸张道:“我怎么能跟你一样。”
陆景礼沉默片刻,开口道:“是不是这两天你跟我混熟了,所以现在说话才这么放肆。”
“怎么的,你要打架不成?”于少欢已经非常了解陆景礼了,所以说话也是肆无忌惮。
陆景礼哼了一声,放狠话道:“别着急,早晚要打,你跑不了!”
两个人在低声废话的同时,也在算着前方巡逻人的时间,在同一伙人第五次出现在二人视线里时,陆景礼终于摸清了规律,低喝道:“这批人一过去,咱们就上,准备好了吧。”
于少欢轻轻点了点头,在他诧异的目光下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豆大小的药丸,一口吞下。
“这算什么。”陆景礼讥笑道:“打架前先嗑药么!”
于少欢没理他,等到药力化开后,极为小心的催动气劲,不疼!
于少欢大喜,试着在手臂上加大力道,完全没事,经脉就像没受伤一样,丝毫没有被癸水劲腐蚀的灼痛。
神医孙西龙!
于少欢在心中发出呐喊,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把前几日孙西龙送他的小药丸拿出来吃了一粒,效果显着。
看到于少欢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的红晕,表情极为满足,陆景礼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吃的是什么东西?”
“仙丹,只需一颗,你就能成为大宗师了,要不要来一粒。”于少欢随口胡诌道。
“哇,这么厉害,那就请于大宗师自己进去吧,记着算好时间,要在药效过去之前出来,这样我才能给你收尸。”
越是能提升实力的药,对身体的副作用就越大,这个道理于少欢不可能不懂,所以陆景礼根本不信于少欢会为了提升片刻的实力而透支潜力。
那么他吃的应该是固本的药品,陆景礼暗暗想着,又联想到他是从幽州出来的,心中很快就做出了极为准确的判断,他身上有伤!
做出判断后的陆景礼眉头微皱,不过也没再多说了,哨兵刚刚过了他预期的位置,现在该是出动的时候了。
手一挥动,陆景礼还未有动作,于少欢已经贴着地面从他身边急速掠过,能运气的他感觉自己现在是无敌的。
陆景礼见他这般,心里刚升起的照顾他的想法瞬间消失,紧忙跟上的同时暗骂:“赶着去投胎么……”
在新分封的六大亲王中,齐王的封地面积是最小的,地不过千里,快马不用两天便能从南疆跑到北疆。
封地虽小,但里面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不少,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比如说宗堡。
相比于河北的十二姓,齐地的宗堡看上去更强,只因他们是掌兵的,这里的掌兵与河北的阉割版的执掌郡兵不同,而是实实在在的掌握着属于齐王的一支军队,当然这所谓的掌兵,不是那么稳定的掌兵。
在河北,十二姓所能掌握的人马多是从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拉起的部队,粮草军械都要自己去搞,所以朱家再得知杨家手中有数万人时无比惊骇,要知道他们家养了不到五千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但在齐地,各地的军队都是齐王的军队,齐王会任命将帅文吏统帅部队,钱粮军械也都是由齐王提供,各方宗堡豪强能做的便只是在军中插人。
虽然看起来相比于河间王,齐王对军队的掌控更强,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军队是驻扎在外面的,既然驻扎在外面,那么在任命将帅的时候就要考虑到当地宗堡的想法,一旦豪强与将帅不和,那么将帅死的会很快,所以齐王也一般会从地方上推荐的人选中选择出来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人去担任各地军队将领。
这两种模式很难说谁优谁劣,河北的宗堡军队规模小,力量弱,但却是实实在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从上到下都是自己人,家族对军队的掌控极强,军队对家族也极为忠诚,就比如计家,即便被灭了满门,族内高手尽损,舒家也不会放弃去支持,就是因为即便被斩了首,计家的三千军队还在,计容生就有说话的权利,当然在没钱没粮的情况下,这三千人能忠诚多久就不好说了。
而齐地的宗堡军队规模大,力量强,毕竟是诸侯支持的嘛,但掌控就说不太好了。虽说底层士卒和小军官都是当地人,但将帅都是齐王的人,一旦遇到个强势的莽夫将帅,说把小军官砍了就砍了,没处说理,所以观他们的军队掌控,要看当地的豪强和军队的统帅哪个更强势,这种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局面对宗堡所带来的结果就是一旦家族完了,就不要想着军队什么的了。
换言之,齐王若是想收回军队,只要以极快的速度斩掉当地的宗堡,就几乎可以拿下部队,当然这种事是很难发生的,河北十二姓被人窥探了这么多年,也只被干掉了一个计家,由此可看出想要完全覆灭一个家族很难的,而若是陷入缠斗,那么军队一定会分裂,这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是双方都不想看到的。
对比这两种宗堡模式,在和平年代,显然是齐地的更好,因为没有仗打,所以大家你好我也好,双方求的面子上过得去,有事商量着来,但在战争年间,就是河北的更舒服了,仗打起来后,哪怕自己手里只有一千完全听命的士卒,也比有一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反水的军队要踏实……
泰山郡的郡衙内,齐王正在闭目享受几个丫鬟的揉捏,同时思考着接下来的动作。
齐王的父亲是武天王的结义兄弟,没错又是武天王,只是这个拜把子,结盟的意味更多一些。
齐王家里本身就是济州豪强,乱世之初本有机会南下避难的,但在隔壁的谢家走后,当时的家族大佬便放弃了南下的机会,打算在非生即死的乱世中搏一个位置出来,他们成功了。
后来武天王得势,为了招揽当时的齐地之主,便与之结拜,相约天下同坐,然后武天王就死了。
武天王死后,对他们的影响不是很大,在他们看来,只要经营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那么谁进了长安,都要承认他们的存在,事实也确实这样。
去年,已经有着几十年齐王之实的他们,终于得到齐王这个名号,几代人的努力有了结果后,现年五十余岁的齐王就开始寻找新的奋斗目标了。
齐王虽是齐地之主,但在齐地却并没有绝对的话语权,除了那些小型的宗堡帮派,让他头疼的地方还有两处。
第一便是徐州,徐州是与南雍贸易的重要中转,这些年来,齐王在徐州一地取得了无数收益,可以说他的府库里有一半都是徐州填满的。巨大的利益自然会引来无数分割利益的群体,徐州繁茂不仅滋润着齐王,也滋养着暗中的势力。
在徐州,有一个帮派名为四海帮,帮主是谁无人知晓,只知道他们是整个齐地甚至可以说真个北秦最大的走私贩子,四海帮每年会分走齐王五成以上的收益,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钱流失。
虽说多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但齐王对四海帮还真没有什么太大的担心,这主要是因为四海帮的买卖已经做大了,做到洛阳甚至长安去了,而且他们只是求财,与齐王在某些时候并无利益冲突。
某些时候指的就是现在,在他得知了河北和幽州变化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他所需求的是控制力,这一点他相信只要能让出一部分利益,四海帮不会掣他的肘,真正会让他为难的,是第二处地方,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