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丰饶军的突袭,整片矿源损失惨重,不仅费尽大量人力物力开采的矿石被洗劫一空,而且那些劳力几乎都死于丰饶军的屠刀之下。
除此之外,这还是对巡猎士气的重大打击。
或许是为了挽回仙舟联盟的尊严,仙舟联盟采取报复性打击,战争进一步升级,战争的利刃开始扩大挥舞的范围。
原先大家只是军事对碰。
而现在,是全范围,无论是谁,只要是敌对势力的,一律问斩。
包括平民。
而这种近乎是“全民皆兵”的战争势动员,裳虹必然会被抽调,哪怕是地衡司的囚犯也会强迫着披坚执锐,推向无尽的战场。
几乎所有对仙舟联盟历史有过了解的都会知道那三场丰饶民战争,但事实上,巡猎和丰饶的战争发生在每时每刻,那三场仅仅只是最具代表性,规模伤亡最大的三场战争而已。
每每经历一次丰饶民战争,大家都会元气大伤,之后各退一步休养生息。
之后继续战争,直到扩大成全面战争,进入下一场丰饶民战争,周而复始。
就这样被捆绑在战争的旋涡里,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见血就怕的裳虹,已经被裹挟,就是逃得了过去,又如何逃得过未来。
即便是最灵敏的人,哪有这么多逃脱的机会。
裳虹被丰饶军的精锐赶鸭子似得驱逐,周边的人早散了或者死了,而她逃跑的方向,也不过是死路一条,身后,那是望不见底的悬崖。
在重重包围下,裳虹被逼下悬崖。
小说里的主角往往会被枝干挂住而死不了,或者地下恰好有一条河,但很可惜,她不是主角。
从万丈高空摔下,重重摔落在地上。
只一瞬间,就粉身碎骨。
在剧痛中吊着一口气,看着晦暗的天空,意识逐渐模糊。
“结束了……”
但她却发觉,自己意识虽然额外沉重,但始终没法彻底昏迷,这样状态大约持续了整整一天,她才发觉自己摔落地的旁边正好有人,而他的身旁,是赤裸裸的白骨。
“运气真不错呢,正好我在家。”他喃喃道。
这个人……自己似乎认识。是不是就是当初把自己救回来的人。
不过……家?
“正如你所见,这是我的家,安家的意义就是,我想着如果有谁不小心掉下来,如果我看到的话,那可以尝试救回来,不过,这么多白骨你也见到了,我真正救回来的也仅仅只有十余人。”他说道,“况且,我也经常不在家。”
裳虹的胃里翻江倒海,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她尝试说些什么,但只能发出蚊子般的叫声。
“你说你见过我?啊——别惊讶,我妈妈是个哑巴,所有我学过唇语。”他说道,“抱歉,我见过的人太多,记不得你了。如果是想表达感谢,我的回答应该是一致的,不用客气。”
“你说我为何不去救更多人了?啊,我知道外面战争打得确实很激烈,按常理我的确该去出手了。但成如你所见,我也快死了。”他似乎有点自嘲,原本就透明的身体如今似乎更加透明了,“所以最后的时光我就索性呆家里了,毕竟我父母亲就葬在这,我答应过他们最后会和她待一起的。结果,你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他缓缓理了理周围的环境,目光平静地看着天空:“没想到死前居然还有个人可以听我说话,如果可以,听我说个故事吧。”
你已经说了很多了……裳虹心里吐槽道。
但说到底,他是救了自己两次的恩人。
即便是不愿意听,她也走不了呀,除非她身体机能恢复到巅峰,她才有把握回到悬崖之上。
“我叫秦枫,是一个无足挂齿,但希望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丝痕迹的病客,但愿,我的挣扎有所意义。”
……
丰饶,象征着繁盛不衰,生生不息。
为了维持着繁盛不衰,生生不息的态势,就需要大量的生存资源。
土地,食物,财富……
生命的存在既然是为了繁盛,那么掠夺,就是繁盛的手段。不管是造翼者,还是其余的丰饶军。扩张成为其本能,即便是对方是丰饶势力之一,也是吞并无误。
同类相残,是丰饶之间的常态,唯有活到最后的强者,才有面见药王的权力。
而秦枫的故乡,是一颗被其余丰饶势力吞并的星球。
自他出生起,就沦为了下等民。
不过秦枫注定是与众不同的,与众不同在两点。
他天生拥有恐怖的治愈能力,即便是所有丰饶势力的人其实都在治愈这个领域出类拔萃,但秦枫的治愈能力更加夸张,但凡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对方从死门拉回来。
代价是……
将伤者的苦痛加倍强加于自身。
而第二个与众不同,也只有秦枫自己知道。
那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只有秦枫自己最为清楚。自己在消失,自己在脱离这个世界,自己的存在在被抹去。
就好像自己深陷汪洋漆黑一片的海洋,又或者掉入无尽暗无天日的虚空,慢慢沉入,与这个世界逐渐脱节。
后来他翻遍古籍才知道。
这种症状,叫做“失熵症”。越是与这个世界接触,自己身上的熵会逸散得更快,直到自己的存在真正消失,连过去存在的痕迹也会被抹去。
熵,是人存在的证据。
当人的存在被抹去,那么这个人,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包括他人的回忆。
没有任何方法抵御这种疾病,哪怕是医人无数的,秦枫。他可以使断臂分分钟复原,但他无法挽留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每一秒的呼吸都代表了消逝。
生命的烛火在肉眼可见被熄灭。
还是说回秦枫的小时候。
因为秦枫破天荒的治愈能力,他被迫“南征北战”,为那些濒死的伤兵治愈,哪怕他因为治愈别人痛到休克,也必须屈从于命运。
醒来就要替别人治愈,痛到昏迷后享受短暂的幸福后,继续被催醒继续他的“工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的悲惨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秦枫再也忍受不了丰饶军的压榨开始出逃,但,那也只是他一生悲剧的开始,而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