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议一议吧！”
田逢吉被带出大帐后，萧太后目光冷冽，环视帐内众臣，声音沉稳而威严。
近日辽军连连失利，损兵折将，战报接连传来，令萧太后心如刀绞。这是耶律隆绪即位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四十万大军倾巢而出。
若能一举征服宋人，即便损失一半兵力也在可承受范围内。但若无法取胜，哪怕仅折损三成，也足以动摇耶律隆绪的皇位。大辽的皇位并非耶律隆绪一人独享，她萧绰的太后之位也非牢不可破。
她迫切需要胜利，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圣人，臣以为应猛攻澶州。既然宋皇在澶州，擒其一人，战事自可终结。”
耶律磨鲁古见无人开口，率先出列陈言。
“圣人、陛下，臣以为磨鲁古详稳所言不妥。”一名老臣上前道：“澶州城分南北，即便攻占北城，过河仍受狙击。再加上宋人猛火油相助，我军损失难免。即便南城得手，宋皇亦可提前逃遁，此策难成。”
驸马都尉萧排押挺身而出，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如派遣一支偏师，发挥我军骑兵优势，直奔宋人京城，既可威慑宋皇，又可迫使其不敢轻动。”
“此策仍有不妥。”磨鲁古立刻反驳，冷冷说道：“此人所言未尽其详。臣曾听闻黎阳津，其北不足十里便是宋人黎阳县。若不先夺此城，我军在渡口便易受围困。再者，若是被半渡而击，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你……”萧排押怒目圆睁，指着磨鲁古，咬牙切齿，“你此言何意？我军三十万大军围城，澶州城小，不需十万人便可围得水泄不通，剩余兵力为何不可另图他处？”
“圣人、陛下！”萧挞凛忽然出班，躬身说道，“臣有一言，望私下奏对。”
“哦？”萧太后目光微转，注视着萧挞凛，沉思片刻，微微颔首。
“今日议事至此，是否分兵，暂待中枢议定。另外，继续派人联络乌不吕。”
“诺！”
众臣依次退出大帐，帐内恢复寂静。萧太后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疲惫。她的目光落在萧挞凛身上，声音低沉而疲倦：
“驼宁，你说……我们是不是该退兵了？”
萧挞凛神色肃然，缓缓开口：
“圣人，辽宋此战乃必然之局。依臣之见，此战之后，两国必将有一段长时间的修生养息。否则，即便我军不南下，以佘太君之才，迟早也会北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
“现如今，局势如同两个巨人对峙，我军虽已深刺敌腹，但宋人正以惊人的忍耐力等待我军力竭。若臣所料不错，此刻佘太君已封死我军退路，局势只看，是我军先逼宋皇议和，还是佘太君率先完成部署。”
“佘太君——佘太君——”
萧太后轻声念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宋人真是好运，如此惊世之才竟归降宋廷。”
随即，她眼中重现锋芒，语气坚决：“好！既然彩头都已压上，就看谁赢谁输。驼宁，有何良策？”
萧挞凛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低声道：
“宋廷的军队数量有限，佘太君想要在大河一线阻拦我军，又要在河北堵截退路，兵力必定捉襟见肘。臣请独领一军，直取黎阳县，抢占黎阳津，威慑宋廷京城”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此处战局便交由梁国王全力攻城，以此掩护臣之行踪。如此一来，佘太君顾此失彼，必陷困境。”
“准！”
……
……
黎阳山，古称大伾山。其东不过六里便是通利军驻地。
几名胥吏正站在军城门口，大声呼喊着什么。他们身后的城墙，矮小且破烂，就在东北角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破口。
从城门望进去，道路很是破旧，坑坑洼洼，泛黄的水渍结成冰块，看上去让人反胃。
“怎么还不来？真冷啊！”一名胥吏跺着脚，两手插入袖袍，嘴里忍不住嘟囔道。
“那些贼配军，不会偷喝了吧？”另一名胥吏眼珠子乱转，四处寻找避风的地方，听到这话，也是有些不耐。
“哼！那也要他们敢啊，这可是王知军专门从京城预订的美酒，据说还是宫里出来的”一名脸色红润，身材微胖的胥吏不屑的冷哼一声，他的双手还抱着一只暖炉，伫立在寒风中，昂首挺胸。
此言一出，几名胥吏纷纷凑过来，满眼羡慕的盯着那暖炉：“兄长快说说王知军，俺们听说他有通天的道，能直达天听？”
“嘿嘿！”那胖子胥吏低笑两声便不言语了，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另外几人对视一眼，纷纷开口道：“哥哥说说吧，要不下值之后，俺们几个请哥哥到城东桂花坊吃酒如何？”
那胖胥吏闻言眼睛一亮：“此言当真？”
“岂敢戏弄哥哥！”
“好，今日便教尔等涨涨见识”胖胥吏眼看左右无事，又得诸人捧着，心下高兴，便按捺不住几分谈兴：“俺们这知军来头甚大，其父乃是王文献公，尔等可知？”
几人疑惑的摇了摇头，他们最多只知圣天子在世，九天玄女娘娘，哪里知道这许多。
胖胥吏眼含不屑，解释道：“尔等可知当朝相公？”
“这知道，这不就是官家的左膀右臂嘛！”
“对咯，那王文献公乃是太祖爷的左膀右臂，太子太师、祁国公王溥，谥文献，你们说说，这可不是直达天听嘛”
“啊！既然这样，他为何来俺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你就不懂了吧，官家御驾亲征，哪里最容易获得功劳？”胖胥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便不再多言。
“嘶——”那几名胥吏皆不明所以，可是任他们怎么询问，胖胥吏都是微笑不语。
就在众人拼命打听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来了！来了！”他们迅速板正面孔，一丝不苟的站在城门前。他们刚刚做好了准备，面前已经出现了十余骑，为首一名小将面如冠玉，卓尔不群。
可是此时他的脸色惶恐，看到城门口的胥吏，急忙大喝：“速速关闭城门”
话音未落，便已经带着十余骑冲入通利军城，扔下那几名胥吏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