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9日,新世界舰队。
被钙化的海洋如同冰原,而战舰宛若钢铁山脉般屹立其中。
与千鼑之环守军的鏖战已经持续数个小时。面对这无尽的钙质海洋,新世界舰队几乎无法脱困。
补给船上,一块巨大的水晶海被吊车吊到甲板上。这种形似巨大纪念碑的生物已经化作一块巨大的钙质砖块,如同地砖般铺满整片海洋,使海洋变为陆地。
它们被俄联邦称为AE-7“上帝砖块”。它同样被认为是这个生物文明的生物武器。
一名军官踩上AE-7上帝砖块,手持铁锤,瞄准那块AE-7上帝砖块上被炮弹震出的巨大裂口砸去。十余锤过后,AE-7上帝砖块中的裂缝急速蔓延,冰箱大小的钙质砖块轰然碎裂,其中早已死亡的核心像瘪气球般流出来。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生理过程,我们根本无法等待这种生物自然逆转钙化过程。”
“是的,因此,我们只能破坏,但在硬度堪比岩石的钙化AE-7上帝砖块陆地上炸出一条航线,并不会比开辟一条运河轻松多少。”
“AE-7上帝砖块组成的钙质陆地有多大面积?”
“雨云遮盖,气象复杂,卫星和直升机都无法探测大小。根据潜艇声呐数据,距离我们最近的钙质陆地边缘也至少在一百公里开外。至于厚度,最薄处约5米,已经使很多船只的船底和桨叶损坏。”
...
而在灰色雨幕覆盖的白色钙质大地上,炮鸣如巨人心脏沉闷的搏动声从未间断地回荡着。
即便火炮集群被摧毁后喷出的硝烟云仍未散去,炽热的装甲板在暴雨下成喷出阵阵蒸汽,但更多批次的攻击已经紧随而至。
数十辆t-72和t-80伏在工兵在钙质陆地上炸出的坦克掩体内,只将炮塔探出地平线,像一只只趴在白色沙滩上的黑色贝壳,相比在暴雨下浮现出山脉般轮廓的巨舰,坦克的轮廓几乎被层层灰暗的雨幕掩埋。
凭借着更先进的火控设备,t-72和t-80的能做到先敌开火。巨蛇般的滑膛炮喷出烟浪与焰火,千鼑舰队的蒸汽装甲车便被一团团巨大的黑色蒸汽云蒸发。
一辆t-80的炮镜中,雨幕已经无法笼罩蒸汽坦克喷出的热蒸汽,热气流在地上形成红丝带般的痕迹,t-80炮手便觉得它像九州神话中腾云驾雾的神仙。
一枚脱壳尾翼稳定穿甲弹装填,如利箭般击穿600米外蒸汽坦克的装甲,一小簇烈焰似马尾般在车顶燃烧着,而依靠惯性行驶一段距离后停下,化作钢铁坟墓。
“探查小队,这里是53号车,83目标已被摧毁且完整度较高,可以进行探查工作。”
几辆bmp-3步战车驶过由主战坦克组成的防线,向着那辆被摧毁的蒸汽坦克飞驰而去。
步战车车队抵近至蒸汽坦克残骸附近后,迅速形成扇形防御阵型,而几名步兵手持步枪和火箭筒,在步战车的掩护下向着蒸汽坦克残骸靠拢。
在这个世界的战争中,步兵因为易受攻击,出动步兵的次数已经尽可能减少。而这次出动步兵,便是要抵近侦察w-255星空人的装甲力量。
越过满地的焦铁与齿轮,步兵形成一个包围圈向着蒸汽坦克的残骸靠拢。
其中一名工兵奔上前去,用撬棍撬开蒸汽坦克侧面的铁门,厚数厘米的铁门脱落后,驾驶舱中喷出滚滚浓烟与蒸汽。
待到驾驶室中的烟雾散去,一名身躯洁白的w-255星空人赫然浮现在狭窄逼仄的金属结构中,他的双腿被无数滚烫的机械零件卡死,修长的手臂伸出车外,五指张开似乎在求救,如星河般闪耀的独眼已经黯淡,浸上一层绝望的墨色。
工兵见重伤的w-255星空人并没有威胁,遂拔出手枪,瞄准w-255星空人硕大的独眼。
“停下!他没有威胁!”另外一名处在蒸汽坦克附近的士兵喊道。
“朋友,这里可没有日内瓦公约。更何况,这是南半球的生物。”
“或许是我觉得他太像人了。”
“像人又如何?难道要我们教他们什么是布尔什维克和社会主义么?在如此炼狱中生长,他们永远不可能创造出比我们更璀璨的文明。”
两声枪响后,重伤的w-255星空人便如木偶般瘫在焦黑的座位上。
无反击和殉爆风险后,工兵们便开始测量蒸汽坦克的各项数据。
主武器为一门口径为109.3毫米的臼炮,以及喷火器和机炮若干,正面装甲最厚处仅为100毫米。
“显然不是为甲弹对抗准备的产物,还打不过我祖父当年开的t-34\/85坦克。”
“但这个玩意很精致。”一名士兵将其上的炮镜拆下,摇晃中感觉其中充满液体,向内望去,在肥皂色的细胞培养液中,竟是几只圆片状的软体动物被固定着当做镜片使用。
“这玩意还是活的呢!”另一名士兵爬上蒸汽坦克中的座椅,身高近两米的他坐在w-255星空人的坦克座椅上,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学生坐在汽车座椅上。
士兵扒开w-255星空人的尸体,看到w-255星空人的后背竟与座椅上无数吸管粗细的软管连接着,而被软管连接的皮肤竟没有产生淤血和坏死,反而富有弹性。
软管头部是一个吸管状组织,其中有无数细小的针,类似于人类世界的微针疫苗贴片,向着w-255星空人体内不断输送营养物质。
士兵划开w-255星空人背后的坐垫,在绒毛之下竟是一个培养箱,一个土豆大小的凝胶状生物悬浮在细胞培养液中,无数软管正是从其上生长出来,连接到w-255星空人的后背。
“这太不可思议了...”士兵惊叹道:“如果将这种生物技术运用到现代的主战坦克上,那车组成员便可以精力充沛地长时间作战...”
“放下拖车!把这玩意拖回去!重量23.6吨,没有超重!”
...
“这个计划很疯狂,但可以一试。”
瓦良格号光荣级导弹巡洋舰上,舰长正在联系一艘台风级核潜艇的舰长。
与水面上不同,AE-7上帝砖块的数量不至于将整片海洋填满,但依旧在潜艇上方形成如同如南极冰盖般宽阔的钙质穹顶,渗着幽灵般的蓝白色光辉。
“用40万吨当量的核鱼雷轰炸钙质陆地,这是使我们舰队前进的最高效手段。”瓦良格号舰长重复道:“我们经过计算,已经确定最佳引爆地点。”
“我们的结构抗住核爆的冲击波没有问题,但那几艘重伤的驱逐舰和护卫舰呢?没有钙质陆地的支撑,他们很快就会沉下去。”
“我们已经转移其上所有人员和昂贵设备,现在那几艘战舰只是一具空壳。只要你同意的我的计划,我很快也会让海军陆战队撤回。”
“我同意。”
“好,我已经下令让所有海军陆战队撤回两栖登陆舰上,所有舰船做好抗冲击准备,坐标和引爆时间已经共享,计划可以开始了。”
“让那群愚昧无知的‘高等人类’见识一下人类的最高力量。”
半小时后,一枚当量达到40万吨的核鱼雷被气泡柱托举着,向着远方的钙质穹顶钻去。
天边泛出如熔日般的天光,将无尽云海下的层层雨幕蒸发,化作弥天的白浪,而闷雷声则从无垠的钙质陆地上滚来,密集的白色裂缝随着巨响急剧扩散,而后片陆地骤然开裂,无数滚烫的浪花如喷泉般从裂缝中迸出...
“启航!快启航!”
核爆轰击后,巨浪重新在这片海域上崛起,将如同碎冰块般的钙质陆地碎片吞入深海。而后是无数细密的爆裂声,那是海水被核爆加热至沸腾后,气泡密集破碎的巨响。
海面之上骤然模糊——是海水被蒸发后产生的巨量水蒸气,宛若白色婚纱般笼罩着漆黑的海面,被狂风扯至破碎,散落在海洋与雨云间的阴暗世界中。
海军陆战队都已经撤回两栖登陆舰内,但w-255星空人的装甲部队没有。伴随着钙质陆地的破碎,蒸汽装甲装甲部队瞬间被无尽的海水吞噬,钢铁的坟墓拉着烟柱向着深海坠去,而即便有些w-255星空人侥幸打开舱盖,迎接他的也只是滚烫的海水。
超声波频道中传来无尽的嘈杂——那是无尽的w-255星空人在炼狱中呐喊哀嚎。
一名w-255星空人在滔天蒸汽中爬上瓦良格号的舰首,操纵员立刻操纵舰首的舰炮俯下炮管,两门130mm火炮便宛若亢龙锏般朝向爬上来的w-255星空人。
但那名爬上来的w-255星空人浑身冒着蒸汽,而白皙的皮肤上亦因为烫伤出现无数红斑,与瓦良格号的金属舰体黏连在一起,每移动一次都是贯穿骨髓的痛苦...最后,他的尸体像古战船舰首雕刻的神像般悬挂着,硕大的独眼已经黯淡,分不清其中是绝望还是决然。
在炼狱般的蒸汽海洋下,舰队仍在航行着。
...
2008年5月10日,距离俄联邦基地50公里处。
千鼑王朝的巨型捕虫网将一群飞过俄联邦阵地的虫群拦截后,机械摇臂放下,将数百只巨虫浸泡在露天的酒精池里将其麻醉。
一名星空人将一只昏迷的巨虫拿出酒精池,放在不远处的木桌上,用一把金属刀熟练地将巨虫棒球大小的头颅切下,在巨虫眼中取出两片镜片般的墨绿色晶体,而后浸在透明的液体中,浸泡一段时间后,其上赫然出现俄联邦基地的影像。
这种巨虫被称为影虫,它们头颅内的晶体对光线很敏感,只要将其浸泡在特殊液体中,便可以得到它们曾经看到过的景象,繁衍时,影虫也会将晶体上的光学信息传下去,以使后代学习经验。通常来说,想要看到时间越久远的景象,浸泡的时间就要越长。
在镜片内,俄联邦基地的上空赫然悬浮着一只灰色的巨鲸,长度近200米,蒺藜状的黑色剪影伏在巨鲸身躯下方,投下庞然暗影。
在巨鲸的身躯侧面,还印有一串奇异的符号:
“Алekcahдp”
“亚历山大号”
俄联邦对星空人这一种族的威胁,自从那巨鲸出现后愈发强烈。
千鼑王朝本是崇尚工业与科技的王朝,他们也曾一时崇拜俄联邦那些精密而强大的钢铁山岳,但随着俄联邦军队将战火与另一个世界的野心播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才意识到俄联邦与自己并不同道,自从千万年前等离子幕墙将他们与北半球分开时,他们与现代人类间就已经横下一道无法越过的天堑。
与俄联邦这一足以改变星空人历史的国家开战,已是无法避免之事。两个截然不同的文明相遇,所能交流的便只有战争。
召集起所有被千鼑卫队驻扎的王朝的武装力量——这些被螺旋鼑环赐福的王朝,本应开创一个星空人历史上的新纪元,带领星空人脱离千万年的炼狱,但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将死在这场战争中,星空人将倒在迈向天堂的最后一步。
超过百万的部队开始集结,在部队泼洒大量激素使地面某种真菌发烟后,一片巨大的云雾团便将整片大地笼罩,在云雾图中,步兵整理装备,坦克发动引擎,准备决定星空人命运的一战。
先头部队出动,但拖着蒸汽云的坦克遇到的,却是浩浩荡荡,汇成一片金属海洋的冷兵器军队,长矛与箭矢向天空刺去,形成一片钢铁森林。在空中,则是无数被缰绳控制的飞行巨兽盘旋着。
那是由反对千鼑王朝的封建王朝组成的“圣鼑远征军”,他们坚信有神灵存在,并且一直想要消灭千鼑王朝这种在他们眼中“亵渎神明”的势力,长久以来,双方与千鼑王朝都是敌对状态。
“停下,我们不是来开战的!”先头部队的队长从蒸汽坦克的舱盖中探出上半身来,但面对这群神明的狂教徒,队长依旧在手里握着一把截短的步枪。
“我们也不是。”圣鼑远征军的头领从高大的风马上跃下,他全身披覆着银色的精美铠甲,巨大的肩甲如同抗在身躯上的两座金属山脉,与千鼑王朝内敛庄重的铠甲不同,圣鼑远征军的铠甲浮夸而张扬。
“如此调动兵力,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受到神明的旨意,神要我们团结起来,将那群躲在金属山岳中的敌人驱逐出去。”
“你真的看到神了?”
“我真的看到神了,神明真实存在。”
“那你看到的神长什么模样?”
“它从无边的白色菌毯中崛起,形成一个迷宫般的结构,那赫然是我们五十鼑环的形状,它用着我们的语言,深刻地记着我们的历史,只要站在其中便可以听到它的语言,它说,只要不违抗它的50鼑诅咒,并且团结起来去对抗入侵者的话,就可以护佑我们的王朝在往后的岁月中衣食无忧,终年丰收。”
“神还会再度出现么?”
“自然可以。”圣鼑远征军的头领挥手,一架由四匹精壮风马牵引的木车便奔跑到队伍前列,头领拔剑将木车后的巨大木桶砍开一条缝隙,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肉汤从裂口处流出,深入地缝中,而地面上无处不在的白色荧光真菌,竟如浪潮般向着滴落的肉汤涌去。
不多时,在远方的一处巨型白色真菌群落上,白色真菌开始繁衍并形成一个个高耸的真菌堆,这些真菌堆高约1米,结构方正,排列有序,竟真的形成一个半径20米的鼑环。
接收到神明的旨意,圣鼑远征军策马奔腾。
而先头部队的队长已然对真菌群落上凭空出现的鼑环心有余悸,回到喷出蒸汽的装甲部队中,他依然感受到一个巨大的存在...
一个能主宰人类与星空人的巨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