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衡见见代王也不影响大事,那就见见。
黄昏故意绕到南边,路上设想了无数说辞,见到代王的那一刻,瞬间明白不需要浪费口舌。
因为朱彝梃看到他,神色冷漠,瞳深如渊,掩饰不住的杀意。
彼此都是聪明人,代王悟了,现在是提刀子时间。
双方顺利交接,朱彝梃一个字都没说,在王府护卫的保护下,先一步离开。
二百万两银子需要四百匹马,趁着夜色当空,兀良哈还未到下水海,孔有德安排人替换掉箱子里的银子,令五百人与韩智文悄悄从东南角离开。
突然相聚,突然分别。
张宗衡回大同而去,韩智文回宁武关,兀良哈和孔有德则留守下水海。
大戏开始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事要做。
清晨太阳升起后,东边的察哈尔斥候一队一队返回,他们都是林丹汗的精锐,兀良哈带走五千人后,他们就不负责断后了,要拱卫黄金大帐。
孔有德顺势派出去五百斥候,正式负责这一片的信息传递,押着腿脚不太方便的李率泰,扔到了大山边缘,让他自己回去报信。
同时兀良哈把林丹汗的国书正式递给大同总督。
从现在起,塞外只做一件事,等!
边军也只做一件事,赶路!
宁武关同样只做一件事,吵!
十一月十七黄昏,宁武关文武将官突然被钦差召集议事。
内廷总管曹化淳、刑部尚书胡应台、山西巡抚许鼎臣、延绥巡抚陈奇瑜、詹事府孔贞运、布政使、按察使以及所有属官、随行侯伯全部到场。
陈奇瑜一路跟着国本大宫北行,陆天明到河曲的时候,他才会西去,现在突然被召集议事,应该是发生了突发事件。
没人认为自己能提供什么建议,议事不过是陆天明的态度,他要借着国本在身边,开始行使皇权了。
皇权的表现就是兵权、法权,陆天明早就夺走了山西兵权,那就是…要战了。
议事厅人满为患,众人忐忑不安等了一会,张嫣才抱着太子出现,坐到主位高高在上的黄布椅子中,有点疲惫挥挥手,
“诸位卿家,朝事艰难,大敌当头,我们来不及与京城沟通了,宣大和山西即将开启大战…”
“娘娘,此时此刻,我们应该马上绕道太原回京。”
张嫣不悦瞧一眼打断她说话的曹化淳,轻咳一声继续道,“事情远比诸位想象的复杂,本宫回京无所谓,反正是个女人,太子是储君,危险远在八百里之外,闻敌而逃,将来如何做大明的君主,诸位好好思量一下。”
众人互相瞅一眼,好大一顶帽子,但让太子上战场,他们还不如原地自刎呢,果然是死局。
孔贞运拱拱手,“娘娘,此地就是内长城重关,正德皇帝御驾亲征之地,没有闻敌而逃一说。”
“孔师傅说的有理,但还有别的事,一会诸位听听大同总督怎么说,他刚刚快马报信,钦差去迎接了。”
大同的消息还被封锁,他们自然不知道实情,只好惴惴不安等待。
一刻钟后,陆天明扶着张宗衡来到议事厅,后者现在不用装了,确实是累到站不住,大腿内侧的剧痛让他腿也合不住。
陆天明示意校尉给搬了个凳子,拿国书递给张嫣,坐在旁边的位置。
张宗衡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悲痛叙事,“娘娘,殿下,几日前塞外突然出现一股强匪,劫掠大同两次,连藩王都遭殃。
微臣斩杀了总兵和一位副总兵,请剿匪总兵曹文诏节制边关,火速与归化黄金大帐取得联系。
经林丹汗证实,劫匪名座山雕,是被陆大人打散的一万流贼,他们会奔马,投奔西套土默特残部,共约一万五千人左右。
这些劫匪不仅劫掠兵堡,还劫掠察哈尔,行踪不定,流窜起来非常快,察哈尔对他们也束手无策,不得不聚拢牧民抵抗。
原本明蒙合力,对付劫匪只需要时间,可前日探知,塞外大山有两万东虏西来,他们若与劫匪、流贼合兵,宣大百姓必遭屠戮。
微臣一面上奏朝廷,一面与宣府联系布防,但边关太长了,根本不可能守住四万精锐骑军的袭扰。
还好,林丹汗这时候非常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既然钦差陆大人手里有兵,国本在宁武,林丹汗立刻命察哈尔本部南行,祈求大明庇护,同时为娘娘和太子上尊号圣母圣子。
如今大战一触即发,我们不仅要救察哈尔,还要严防死守,同时需要山西镇强援,否则就算我们惨胜,东虏也会占据塞外,大明与东虏的主战场从辽西转移到宣大,离京城更近。
为江山社稷,微臣请国本同意庇护察哈尔,山西镇与察哈尔骑军一起完成宣大防御,共渡难关。”
参会的众人怔怔看着他,等他说完,立刻扭头与身边人确认是不是听错了。
大厅顿时嗡嗡一片,脸上个个充满惊讶。
孔贞运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对张宗衡道,“张军门,你是兵事主管,事涉盟国,不可夸大虚词,察哈尔早就到平阳府求见过钦差,但他们是为了互市,怎么突然…称臣了?”
张宗衡点点头,“生死攸关,面对劫匪和东虏的夹击,林丹汗来不及想其余事,他们没有称臣,但为娘娘和殿下上尊号了,就在国书之中。
他也向张某解释尊号之意,单纯是为了求得庇护,察哈尔十二万人,若没有大明接应,他们今冬必死,塞外从此属于东虏。”
孔贞运扭头看向张嫣,后者把手中的国书递给他,轻轻一笑,“孔师傅,鞑靼人玩一手捧杀,他们给太子上尊号无所谓,为何要给本宫上尊号?其心可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