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周楚来到御书房之中,行礼道。
“衡器,这是户部递上来的核算成本的奏疏,你看看。”
嘉靖说着将奏疏递给了周楚。
周楚打开折子看了看,这次的报价倒是很老实,基本上是按照周楚给出的价格范畴,像枕木,周楚说七八成,户部的官员就取了个中间数,七成多,不到八成。
其他的材料报价基本也都大差不差。
“这次的报价倒是差不多,这个价格可以让各地承建的藩王府和其他人有利可图,倘若无利可图的话,就没人愿意干了。”
周楚说道。
“户部前后两次报价怎么会相差如此之大?”
嘉靖看着周楚,有些疑惑道。
其实这其中的原因,嘉靖大致是知道的,张璁去周府拜访周楚,自然是瞒不过嘉靖的耳目的,毕竟周府那五个太监可不是摆设。
但嘉靖又不想让周楚觉得自己时时监视着他,虽然这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但言语之间要留有余地,否则就显得咄咄逼人了。
“户部张大人昨日去找了臣,臣敲打了他一番。”
对于张璁的事,周楚自然没必要隐瞒。
“不愧是你啊衡器,你这一番敲打,让朝廷节省了近四成的开支,这可是很大的一笔款项。”
嘉靖高兴道。
“陛下言重了,即便是没有臣的这些话,户部也是慢慢把报价降下来,只不过需要慢慢试探摸索,如今陛下皇威浩荡,户部的这些官员也不敢有什么小心思,臣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周楚谦虚道。
嘉靖听到这话,愈发高兴了。
“衡器,有件事,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嘉靖看着周楚,叹了口气道。
“陛下请说。”
周楚说道。
“你这个年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朕那表妹林瑶,你也是认识的,应该还很熟悉,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这些年为了你的事她没少来找朕,朕都推脱了,但现在朕实在不知该如何推脱了。”
嘉靖看着周楚,煞有介事道。
周楚听到这话,陷入了沉默之中。
周楚很清楚,皇帝希望自己能娶了林瑶,毕竟林瑶是县主,也算是半个皇家之人,自己娶了林瑶,和皇室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这不禁让周楚想起了先秦的商鞅,为了变法得到秦国宗室的支持,最后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红颜知己,娶了秦王室的公主。
“可是这两年臣和云瑾这么多年,特别是这两年在西藏,云瑾和臣可谓是患难与共,这两年西藏的形势波谲云诡,那些人疯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好几次臣都差点陷入绝境,都是云瑾和沈炼大柱他们救了臣。”
周楚看着嘉靖,说道。
“朕也知道云瑾那丫头早就对你情根深种,朕也不是棒打鸳鸯之人,你可以两个都娶了嘛。”
嘉靖提议道。
“可是两个都娶了的话,谁算正妻?”
周楚为难道。
倘若让云瑾做正妻,林瑶作为县主是万万不能当妾室的,如果让林瑶当正妻,那么周楚也接受不了。
“这个简单,两个都当正妻便是,到时候朕直接下一道圣旨,为你专开此例。”
嘉靖大手一挥道。
这天下,没什么比皇帝的圣旨更大的,倘若嘉靖特意为周楚开一道圣旨,内阁票拟通过的话,那么天下之人也不会说什么。
“陛下容臣好好考虑考虑,如今云瑾不过十五岁,不着急。”
周楚说道。
“行,你好好想想,朕算是看出来了,林瑶是非你不嫁,朕也没什么好办法。”
嘉靖为难道。
周楚很清楚,嘉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说白了眼前的这位皇帝还是希望自己能娶了林瑶。
当然,对于娶林瑶一事,周楚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抵触心理,只是这件事如何处置的妥善,才是问题。
所以这件事宜缓不宜急,事缓则圆。
户部的核算奏疏被嘉靖批了,嘉靖批复之后,将折子送到了内阁,内阁杨一清等人看到奏疏上户部上报的成本,都惊了。
“户部的这些人转性了?怎么报的这么低?”
杨一清看着折子,满脸不解道。
“他们倒是想伸手,但首辅大人忘了周衡器之前不是刚刚清理过工部吗?大人不会以为咱们的这位指挥使大人对工部动手,仅仅只是为了个人恩怨吧?”
夏言看着折子,瞬间明白了户部一众官员的心思,有周楚这把剑悬在他们头上,这些人还真不敢捞太多。
杨一清听到这话,顿时恍然。
“原来如此,周衡器恐怕早就有了修建铁路的想法了,处理工部那些人是为了敲打户部,妙啊,走一步看十步,不愧是周衡器。”
杨一清赞叹道。
“诸位,票拟吧。”
杨一清看着其他人道。
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这么低的报价,内阁没有不通过的道理,如今的内阁可不是曾经的内阁,即便是夏言,很多事也不敢明着来。
内阁批复之后,公文很快就下发到了户部,户部开始运转了起来,对工部拨款,上压力。
工部需要负责的事务就太多了,和安南的那些人对接是他们的工作,其他原材料的采购也都是他们需要解决的。
如今的六部,最忙的是工部,可谓是忙的团团转,户部的官员则在工部身后不断地给压力。
从京城到大同的这段铁路,后半段主要被代王府承建了,前半段则由很多京城本地的商人承建,再怎么说这都是大工程,不是某一个人能吃得下的。
承建的同时,工部的官员也告知了他们承建的责任划分,大致和周楚之前说的大差不差。
从京城到太原的这段铁路,则由一众商人和两三家藩王府共同承建,这些藩王府也只是离这条线路相对近一些,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个工程。
至于京城通往江南的铁路,这条路最远,承建方最多,光是这条铁路,就有七八个藩王府参与,更不用说其他参与其中的商人了。
至于剩下那些想参与承建却没捞到的,嘉靖也要做出适当的安抚。
“这三条铁路只是开始,以后整个大明都会修满铁路,以后有的你们忙的。”
各地藩王府的代表都进京了,为的就是抢夺工程,嘉靖安排了周楚安抚这些人,毕竟周楚和各地藩王府的人关系都不错。
除了晋王府。
晋王府这次甚至没能承接到通往太原的铁路修建。
“大哥,你叫我所为何事?”
周楚看着陆炳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
陆炳叫周楚,并非在陆家,而是在醉仙楼。
这让周楚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我叫你,是云瑾让我叫你的。”
陆炳这话刚说完,包厢的门被打开了,云瑾走了进来。
“前段时间陛下让你娶县主的事,我告诉云瑾了。”
陆炳看着周楚,有些不好意思道。
“无妨,这件事迟早要面对的。”
周楚听到这话,倒是坦然,并没有任何惊慌。
“二哥,不行的话你就娶了县主吧,强如商君,当年想要在秦国变法,还要娶秦国公主,你能否娶县主对陛下而言很重要,这决定着陛下以后对你的态度。”
云瑾看着周楚,说道。
这话说的很隐晦,但意思也很明确,倘若周楚执意不娶林瑶的话,以后嘉靖对周楚恐怕不会像现在这般信任了。
毕竟如今的周楚已经是左柱国,光禄大夫,还是锦衣卫指挥使,说一句权倾朝野毫不为过。
连户部尚书张璁都要看周楚的脸色行事,整个京城,除了皇帝,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真是这么想的?”
周楚看着云瑾,有些调侃道。
在西藏的这两年,特别是最近一年,周楚和云瑾共同经历了无数的磨难,早已暗生情愫,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没捅破罢了。
云瑾听到这话,看着周楚的表情,脸色微红。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和二哥要做的事一比,儿女情长根本不值一提。”
云瑾诚恳道。
周楚却是摇了摇头。
“事无大小,我做事只求无愧于心,这么多年你都跟着我了,以后也要跟着我。”
周楚看着云瑾,又看了看陆炳,说道。
一旁的陆炳此时觉得有些尴尬,想出去又觉得不合适,毕竟是他窜的局。
“陛下说了,衡器可以同时娶你们两个,到时候陛下专门下一道圣旨,你们两人都是正妻,没有平妻,也没有妾室。”
陆炳为了缓解尴尬,开口道。
“大哥,这件事以后再议吧,云瑾年龄尚小,再过两年也不迟。”
周楚看着陆炳说道。
周楚对林瑶,其实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周楚处在现在这个位置,很多事做与不做,并不能完全的随心所欲。
刚开始的时候,周楚做事还可以随心所欲,但随着周楚做的事越来越多,位置也越来越高,做事需要愈发小心。
实际上无论是云瑾还是陆炳都很清楚,很多事周楚想要继续做下去,娶林瑶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是陆炳还是云瑾,从来都不是只顾儿女情长之人,特别是云瑾,跟随周楚这么多年,看待事物的角度,早已不再局限于一个明朝女人的视角了。
云瑾很清楚,如今的大明正在蒸蒸日上,陆家的地位也在不断地水涨船高,无论基于任何层面考虑,她都觉得周楚应该娶了林瑶。
争风吃醋,从来都不是云瑾需要考虑的,云瑾从来都清楚,纵观整个大明,能和周楚同频的女人,根本不存在,即便是自己努力追赶,也只是勉强能跟在二哥身边罢了。
县主林瑶,和二哥根本没什么太多的共同话题,即便是成婚之后,用二哥的话说,那也是二哥对她向下兼容,云瑾从未把林瑶放在眼里过。
“那就以后再议,以后再议。”
陆炳说着端起酒杯,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衡器,咱们兄弟俩好久没喝酒了吧。”
周楚听到这话,笑着端起了酒杯,一旁的云瑾也端起了酒杯,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随后云瑾就离开了,留下陆炳和周楚在醉仙楼饮酒作乐。
“衡器,你不知道,当初我爹娘被下狱的时候,我刚得到消息,人都傻了,大狱之中什么情况我再清楚不过,倘若没人打点,我娘恐怕撑不了多少天,我当时害怕极了,骑着马一路就往京城赶,生怕慢一点就再也见不到我娘了。”
陆炳和周楚喝酒,完全放飞了自我,平日里他根本不敢喝醉,很多话憋在心里,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此时的陆炳已经喝的微醺,上头了,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置身多年以前,眼泪都流了下来。
“当我到了京城,得知是你在大狱之中不断打点,我当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陆家出事,那些亲朋好友避之不及,只有你,只有你,衡器!”
陆炳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看当时大哥倒是潇洒的很,没显得多么难过。”
周楚端起酒杯,陪了陆炳一杯,为了调节气氛,略带调侃道。
“我那时候是强装镇定罢了,我在京城待了一段时间,观察了你许久,发现云瑾跟着你,一点苦都没吃,苦全让你一个人吃了,我娘那句话说的没错,最初的一两个月,你饿的都快脱了像,云瑾却吃的脸圆嘟嘟的,我娘每次说起这些,都忍不住流泪,说苦了你了,这些话她没对你说过吧?”
陆炳苦笑一声道。
周楚听到这话,摇了摇头。
“婶子倒是没怎么和我说过这些。”
“娘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不想和你说一些儿女情长的事。”
陆炳叹了口气道。
“云瑾跟着你,学兵法,又拜了唐解元为师,丹青也是一流,倘若不是跟了你,她的命和京城之中其他那些贵女大概差不了多少,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地位和经历。”
陆炳说到这里,再次端起了酒杯。
“衡器,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怎么做,怎么选择,都可以,从来都是我陆家和云瑾欠你的,欠的数都数不清了,再多说这些就显得有些啰嗦了,一切都在酒中。”
陆炳说完一饮而尽。
周楚跟着陪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