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定下来?陛下提了什么交换条件吧。”周凛皱着眉头问道。
只见周安泰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说道:“北地的战事吃紧,仅仅依靠你父亲和你大哥二人之力实在难以应对,陛下希望由老夫亲自挂帅出征。”
听到这里,周凛心中一紧,连忙开口劝说道:“孙儿的前程可以自己去争取,前年冬天您病那一场,留下了咳嗽的顽疾,御医曾说过,您绝对不可再受寒着凉。如今好不容易能够过上两年安稳享福的日子,孙儿着实不忍心看着您为了我的前途而再次奔赴沙场!”
然而,面对孙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的劝说,周安泰却是满不在乎地随意摆了摆手。
他笑着安慰道:“切莫听信那些御医们的胡言乱语!祖父之所以会生病,还不是因为这几年一直待在京中无所事事,整个人都变得懒散懈怠起来。倘若真能让我重回疆场,身上所有的病痛都会不治而愈!”
“祖父,您在北地精心培养的那几位副手,依我看都能力出众,完全能够担当大任呀!为何偏偏一定要您亲自前往不可呢?”
周安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唉,自从出了京郊大营季安邦的事后,陛下终究对他们心存疑虑。罢了,暂且不提北地之事,先来谈谈你的亲事吧。”
周凛原本正有些心不在焉,但一听到“亲事”两个字,他的眼睛顿时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般明亮了起来。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掩饰住内心涌动的喜悦之情,故作镇定地回应道:“是,孙儿听着呢。”
“实际上,你还在山东时,你祖母曾专程前往沈家,向沈老夫人探过口风。”
周凛闻言微微颔首,表示对此事有所耳闻。
他说道:“孙儿此次科举考试成绩尚可,如今已经放了榜,且不久之后便会进入六部观政。想来此时让媒人登门提亲正是时候,只不过初凝她年纪尚幼,所以还需等上几年才能完婚。”
说这话时,周凛的脸上洋溢着自信与憧憬,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意气风发。
然而,周安泰却面露难色,犹豫再三之后终于狠下心来,缓缓地开口打破了周凛美好的幻想:“可是……沈家拒绝了这门亲事。”
话音刚落,周凛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只见他低垂着头,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道:“怎……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这样……”
随即,周凛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有神,语气异常坚定地开口道:“必定是此前我尚未获取任何功名,终日里又是一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模样,故而沈家才会对我不屑一顾,然而现今情况已然不同以往......”
正当他滔滔不绝之际,周安泰忽地紧皱起眉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寒之,这绝非是你的过错。当初,你祖母亲在沈家,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未曾提及。反倒是那沈老夫人率先表态,声称沈家姑娘所觅夫婿,绝不可逊色于其祖父和父亲分毫。”
听到此处,周凛不禁微微一怔,稍作迟疑后便赶忙辩驳起来:“孙儿如今起点不算低,努努力,未必就无法企及沈大人与沈相那般的高度。”
见他如此执迷不悟,周安泰心中愈发焦急起来,突然间提高声调大声喊道:“你怎么就看不懂呢!”
这突如其来的高喊声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将周凛吓得呆若木鸡,怔怔地杵立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紧接着,周安泰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难道你还看不出这明显就是沈家在推诿搪塞吗?自古以来,文官之中又有几人能够年纪轻轻就官居一品二品的?虽你说自己未必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可是关键也要沈家愿意相信才行!那沈家的目光分明在天上呢。”
听到祖父如此这般地说着,周凛心头猛地一震,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往昔的种种画面来。
当初,沈初凝总是耐心地教导五皇子读书识字,那温柔而专注的神情至今仍历历在目。
后来,她又恳请自己传授武艺给五皇子,那份殷切与真诚令人难以拒绝。
上元节时,只因五皇子说自己没有看过花灯,她便央着自己将五皇子从宫中带了出来。
思绪飘至上元节那晚的灯会,周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被断筋重连的右手腕,不知为何,那里竟然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便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杂乱的念头甩出脑海。
沈初凝也不过刚刚及笄,萧元翊比之沈初凝还要小三岁呢,她怎么可能对他有意。
而且周凛分明感受到了,沈初凝对他并不是全无心意的,不然她也不会时常看着他发呆。
所以当祖母提及要从亲戚当中为他挑选未来妻子人选时,说到沈家,他才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还有那次在山东,当自己决定前往陵岛之时,沈初凝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明显的紧张和关切之色,难道这一切都仅仅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周凛紧紧咬着牙关,努力克制住内心翻涌不息的情绪,面色冷峻如冰地开口道:“祖父,此事不过只是沈老夫人一人之意罢了。孙儿觉得,还是应当先见见沈相,亦或是拜见一下沈大人,听听他们对此究竟有何看法才好。”
谁知,话音未落,只见周安泰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去。
他怒视着周凛,厉声呵斥道:“周寒之!你莫非当真要将我们周家的颜面弃之于不顾,肆意践踏于脚下不成?”
周凛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嗫嚅着说道:“我……我只是……只是想再试试……”
他低着头,神情落寞,就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周安泰看到他这样子,不禁庆幸,还好瞒到了放榜后再说这事,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他叹了口气说道:“没用的,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