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人的剑法如何?”百里洛陈见身旁的美剑少年呕出胸中淤血后,才缓缓开口问道。
“如长虹贯日,却只在瞬息之间。”美剑少年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说道:“他的剑法,我勉强只接住一招。”
百里洛陈闻言点头,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一招已足够,有时候生与死,就取决于那一瞬之间。”
美剑少年再次咳出一口血,眉宇间满是忧虑,“我能感觉到,他并未使出全力。若他再出一招,我恐怕必死无疑。”
“你可知道那人的身份?”这时,一个声音从马车的前室传来。
美剑少年强撑起身子,望向那位由自家公子假扮的挎刀青年,“是谁?”
“暗河苏家,苏暮雨。”百里东君回答道。
“执伞鬼?!”美剑少年心中一惊,随即苦笑,“我还真是命大,竟然能从他手中捡回一条命。”
百里洛陈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王厨、苏媚以及养马老人的目光,却在此刻都不自觉地集中在了这两个年轻人身上。
方才的交锋,他们都看在眼里。苏暮雨挥剑的瞬间,目光扫过他们,似乎也因此而收手。
不过,即便察觉到他们的反应,百里东君二人也并未打算多做解释。
就在这时,军队前方的萧若风收剑走到马车旁,低声说道:“惊扰侯爷了。”
“无妨。”百里洛陈淡淡回应,目光转向外面休整的金吾卫,“琅琊王殿下,这些人可是你的部下?”
萧若风看了一眼,答道:“算是吧。从他们加入金吾卫起,就被我选中培养了。”
“不错,他们可有名号?”
“虎贲郎。”
气氛瞬间凝固。
苏媚等人不明所以,但马车前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却是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毕竟,就在两年前,萧若风麾下的三百虎贲郎,正是命丧于百里筠秋之手。
沉默片刻后,百里洛陈才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萧若风这才开始环顾四周,仿佛真的只是在等待老侯爷的这一声“好”。
司空长风搔了搔头皮,疑惑地对百里东君说:“这些大人物说话怎么都喜欢拐弯抹角,让人猜来猜去的?”
百里东君摇了摇头,分析道:“我觉得,他们是不希望我们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嗯,你说得对。”司空长风赞同地点了点头。
随着金吾卫开始安营扎寨,几声低沉的哭泣声从军队一侧的新坟旁传来。
这些金吾卫只是由两位副将带领的普通士兵,或许他们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原本以为跟随琅琊王出行会是一次平常的公差,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他们就经历了一番生死。
年轻副将谢德不顾年长副将的劝阻,走到萧若风身旁,恳切地说:“王爷,请您如实告诉我们,这次任务到底有多危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说你们是废物,还真没说错。”叶啸鹰的嘲讽之声响起。
他丝毫不担心被这些人听见,甚至故意走近谢德。
“你说什么?”谢德瞪大眼睛,怒火中烧。
叶啸鹰冷笑一声,猛地向前一步,额头几乎贴到谢德脸上,双眼如刀般盯着他,手指向马车。
“告诉我,那马车里坐的是谁?”
那一刻,谢德被叶啸鹰的气势吓得说不出话,嘴唇颤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咽了口唾沫,低声回答:“是镇西侯。”
叶啸鹰的笑容更加狠戾,“哦?你知道他是镇西侯啊,那你再猜猜,我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护送他去天启城?”
“因为……因为镇西侯……”谢德欲言又止。
他终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一旦想通了这一点,接下来的路途会如何艰难,不言自明。
而他身为副将,居然还要别人点醒,说他废物,确实不冤。
谢德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被那位年长的副官扶住。
叶啸鹰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转身去安排自己麾下的士兵了。
萧若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金吾卫的境遇,不正是北离天下现状的一个缩影吗?
古语有云: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然而如今的北离,表面看似繁荣,内里却已腐朽不堪,宛如朽木。
外有北蛮、南诀乃至北阙等强敌环伺,内有诸皇子与大监浊清之间的党争不休。
长此以往,北离的覆灭,恐怕只在旦夕之间。
然而,旁人却难以理解萧若风此刻的忧国忧民之情,他们只是各自忙碌,默默休息。
毕竟经历了这一番波折,谁也不敢再对前路掉以轻心。
营帐搭建完毕,百里洛陈一行人被妥善安置其中。
百里东君正全神贯注地为美剑少年运气疗伤。
直至一炷香时间过去,美剑少年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血色。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感激地说:“多谢了。”
“来,喝口酒,能助你气血流通。”百里东君递过一个酒壶。
美剑少年看了一眼,略作犹豫后还是摇了摇头:“多谢好意,我还是不喝了。”
百里东君收回酒壶,自己仰头喝了一口,笑道:“真的不骗你。”
“阿晨有洁癖,你刚才已经喝过,他怎么可能会喝。”百里洛陈在一旁笑道。
“哪有那么多讲究。”百里东君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小公子,能不能让我尝上一口?”王厨突然开口请求。
百里东君看了王厨一眼,满脸油光,鼻毛外露,愣了一下后眉毛一挑,将酒壶往腰间一塞:“喝完了喝完了,下次下次。”
喂马的老人掀开车窗,向外望去,不禁感慨道:“死了不少人呐……”
“这还只是个开始。”年轻人拍了拍自己的酒壶,神色凝重。
“这次更像是对方的试探,琅琊王用偷梁换柱之计勉强应对了一次,但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狡兔尚有三窟,琅琊王又岂会只有这一手。”百里洛陈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我们不妨就这么……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