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博一怔,眉头紧了紧,别过脸,说道:“枝儿,你知道我不喜甜食。你吃吧。”
崔厚枝这才笑盈盈收回手,把点心送进自己口中。
见她把一整块点心全部吃下,程文博这才寻了理由出了房门。
踏出房门那一刹那,他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杀气。
八月初八,荣府内外张灯结彩,门前十里长街一派热闹景象。
王家几百人组成的送嫁队伍绵延不绝,十里红妆蔚为壮观。
鼓乐齐鸣,唢呐缭绕。
一串串鞭炮在长街上炸响,红色的纸屑如同细雨般洒落。
王家千金王若嫣身披凤冠霞帔由八抬大轿堂堂正正入荣府正门。
一时之间,鞭炮齐鸣,人声鼎沸。
无处不张扬着富贵、喜庆。
然而同一时间,程怡则被一顶褪了色的二抬小轿默默无闻抬入侧门。
小轿后面跟着稀稀落落的十二抬嫁妆。
送嫁之人因为红包小了,各个耷拉着脸,苦大仇深,还有人抱怨不已。
嫁妆之寒酸简陋,让程怡只觉抬不起头,心中恼恨更胜。
都怪祖母吝啬一毛不拔,只将荣家彩礼甩过来,做了她的嫁妆。
崔厚枝和楚瑶各个见风使舵,也都只拿出一百两勉强给她凑了这十二抬嫁妆。
数量少得可怜不说,还都是虚抬。
程怡心中怨恨,对她三人咒骂不已。
不开眼的东西。
等自己生下荣府长孙,等自己在荣府站稳脚跟,她定要回侯府让她们好好瞧瞧。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是瞧不起她吗?
她偏要过得好。
她偏要她们后悔自己的浅薄。
正房内,红烛高照,欢声笑语,王若嫣与荣府世子共结连理,洞房花烛。
而程怡却只能独坐空房,无人问津。
月色清寒,灰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向地面,似要将这狭小局促的房间冻上霜色。
程怡打量着昏暗、冷清的卧房,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是她嫁进荣府的头一日,竟是这般凄冷。
脑中回荡着她同荣诚相识后一幕幕。
有甜蜜有酸涩,想到此刻心爱之人正与她人欢好,程怡一颗心说不出的难受,一双手死死绞着帕子,只盼着这一夜快点过去。
孤枕难眠,她一向好眠,此刻却毫无睡意,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临近破晓才稀里糊涂睡去。
“什么时候了,程姨娘还不起来?!难道还要少夫人等着姨娘来敬茶吗?
真是没规矩!也不知道程家都是怎么教养的?!”
程怡从梦中惊醒,她强忍心中不快,在荣府嬷嬷冷脸催促下,匆忙穿衣梳洗,随后跟着一脸凶相的嬷嬷前往正室敬茶。
“姐姐。”
那日茶楼一绪,程怡对王若嫣印象颇好,只觉她是温柔大度之人。
王若嫣牵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妹妹叫着。
程怡只当她是好说话的。
此时进门一句姐姐,却不料王若嫣面色一沉,声音冷冽如冰,断喝道:“你什么东西,敢称呼我姐姐?
我们王家可没你这般低贱妹妹。”
程怡面露惊异,一时间乱了分寸,低声嘀咕一句。
“不是你说日后我们以姐妹相称吗?”
一个粗壮婆子对着程怡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好不要脸!
你还是程家千金时,我家大小姐自然可以与你姐妹相称。
可如今我家小姐是荣府少夫人,你却是荣府贱妾。
你如何还敢提当日称呼?!
也不知平阳侯府都是什么规矩,竟教出这样没教养的!
你给我记住了,要唤少夫人!”
程怡抬头看向王若嫣,却见她昔日温婉和善之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严肃与傲慢,令程怡愕然不已。
王若嫣冷冷扫了程怡一眼,语气冷若冰霜:“当日你在茶楼当众跪我,哭得可怜楚楚,不就是算计我不敢当妒妇,不得不接纳你进荣府吗?
你勾引世子,未婚有孕,德行有失,伤风败俗。
你不会真以为你有资格同我姐妹相称吧?”
程怡心底生寒,只觉不妙。
这时只得低低唤了声:“少夫人。”
王若嫣不屑掀了掀眼皮,没有应声。
程怡于是跪在地上,手中茶盏高举过头顶。
“少夫人,妾给您敬茶。”
托举半晌,却不见对面人接茶。
“少夫人,妾给您敬茶!”
一个婆子冷哼一声,出言指点:
“你是荣府贱妾,要说贱妾给您敬茶!”
程怡自小娇生惯养长大,只这一会儿,手臂就觉举得生疼,这时只想赶紧将茶盏递出去。
她强忍心中不悦,从牙缝里道:“少夫人,贱妾给您敬茶。”
“大点声!没吃饭吗?”婆子朝程怡大喝一声。
程怡噙着泪,颤抖着手臂道:“少夫人,贱妾给您敬茶。”
那端这才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拿起茶盏。
程怡正要松口气起身,余光忽见茶盏朝她飞来。
“你想烫死我吗?!”
王若嫣的叫声几乎同时传来。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程怡没来得及反应,茶盏就结结实实砸在她胸脯上。
茶水溅了她一身。
还有部分茶水溅到程怡手上,明明茶水只是温热。
“少夫人,茶水并不烫啊。”
“贱妾以下犯上,还敢顶嘴,给我掌嘴!”
王若嫣竟毫不留情命人掌嘴。
程怡愕然失色,还欲分辩,脸蛋却已经被人左右开弓,扇了好几个耳光。
她泪眼婆娑,满腹委屈。
“少夫人,茶水确实不烫,不信你可以查看茶壶里的水温。”
“嘴可真硬,还敢顶嘴,给我继续打!”
婆子听令,啪啪继续扇起耳光。
“夫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个男音传来。
程怡欣喜看去,果然就见荣诚抬脚进门。
她趁婆子分神,拔腿奔到荣诚身旁,扑在他怀里。
“世子救我!少夫人诬陷我拿热茶烫她,命人掌我的嘴。可茶水根本不烫。世子要替我做主。”
荣诚嫌弃推开她,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王若嫣,温和问道:“夫人,你没事吧?可是被烫到了?”
“还好我反应及时,才没被烫到。”
“夫人没事就好。”
荣诚拉过王若嫣的手,里外翻看了,这才放下心。
“夫人贵为王家嫡女,这双手金贵着呢,烫坏了可就不好了。”
“还不是程姨娘骄纵任性,又善妒,见不得我高她一头,进门头一日,就想给我点颜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