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床,两个人,肌肤相亲,赤身相对,可他们什么都没发生,甚至男人想伸手抱紧点的时候,被女人冷冷一句“我去洗澡”果断拒绝。
独自留在床上的阿昭斜靠着缓解头疼,不止头疼,被陶嘉枕着的胳膊也酸麻,还有腿,假肢和皮肉连接处疼得厉害,卸下一看,好几处已经磨破了皮。
【奇怪,昨晚睡觉怎么没卸假肢?这胳膊怎么回事?以前搂着嘉嘉睡觉也不麻啊……】
心里的疑惑还没理清,浴室门开了,陶嘉仍然穿着自己的脏衣服,只是洗了个头。
“嘉嘉,我的腿磨破了。”男人语气像只撒娇的狗狗。
“我还有事,叫余丑给你买点药擦上。”
“我……”
砰的一声,没等阿昭说完,陶嘉已经关门离开。
此时的阿昭已经彻底沦为陶嘉的裙下臣,不管言语多么不屑、态度多么恶劣,在他心里像是自动覆盖一层滤镜,只会往好的地方想。
比如此刻,陶嘉的冷漠和离开让阿昭心里想的却是:嘉嘉一定是去试婚纱了,太好了!
兴奋不已的男人满床寻找手机,一个电话将余丑唤了进来。
“二爷?”余丑进门一眼看到地上的杂乱,碎玻璃、牛奶、茶叶和大片水渍,一片狼藉。
“阿丑,你去邵杰那里拿些钱,明天陪文文回趟老家。还有,告诉邵杰尽快腾出两千万现金,婚礼要用。”
余丑知道这是陶嘉昨晚那句“继续筹备婚礼”的原因,故意反问:“二爷,您不是说婚礼取消吗?为陶嘉和囡囡申请的移民也在办理中,怎么突然……”
“嘉嘉想结婚,我也想。”
“可是二爷……”
“好了,移民的事算了,你去准备一下,让邵杰过来暂时顶替你的工作。”
余丑愣了愣,看来没有证据之前,对方一句劝都听不进去。“二爷,周院长和席总等你很久了。”
“他们来干什么?”
“不清楚,好像是有很重要的事。”
“叫他们进来吧。”
周延和席云洲进门时阿昭正在穿假肢,磨破的地方有些洇血,随手塞进几张纸巾垫着。
余丑见状上前帮忙,阿昭一句“你去找邵杰”将人打发离开。
“小舅舅,好久不见。”
周延眉尾一挑,心里奇怪前不久前才见过,怎么说好久不见?
小小的疑惑并不足以引起太多,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阿昭,我们要跟你说些事,关于且且的。”
接下来,周延像幼儿园老师似的一句话重复好几遍,还有举例说明、画图分析、设想结果,直到说得口干舌燥,阿昭才露出狐疑的眼神沉沉发问:
“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趁着周延喝水的功夫,席云洲直言请求:“且且跟一般的无痛症不太一样,她对你有感觉,说明那组基因并不是完全变异,极有可能恢复。我们希望你能给予她一些痛感,打也好、骂也罢,适当的痛感或许能够刺激神经再生,或者……用感情伤害她也可以。”
“呵,”阿昭不屑一笑,觉得太不可思议:“这世上还真有主动找打找骂找伤心的事?”
席云洲很反感这样的阿昭,英俊是真的,欠揍也是真的,明明如此沉重严肃的话题,居然笑得出来。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愤怒:“小延今早为她做过检查,脏器指数已经达到普通人五六十岁的程度,加上造血、凝血功能很差,我们担心万一肚子里长颗东西……怕是临死都发现不了。”
席云洲顿了顿,周延接着说:“身体是一方面,且且这么多年性格太冷,和她相似的病例都有过自残自杀倾向。现在她想留在你身边,我们不敢贸然违背她的决定。”
阿昭忽然明白了什么,盯着地上的碎玻璃出神,良久之后,突然换了一副语气:“你们的意思是,只要让她活着,我怎么对待她都行?”
周延不想接话,恨不得亲手掐死眼前这个满脸阴笑的混蛋,席云洲看出他的想法,在桌下紧紧握着爱人的手,声音却朝向对面:“嗯,我们会尽快找到治疗她的方法,在此之前,你只要保证她活着。”
“哈哈哈哈,好!这忙我帮了!”阴笑变为狂妄大笑,此刻的阿昭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鬼,满脸张狂与得意。
等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后,他拿出纸笔和字典,以最原始的方式、最阴狠的心思落笔书写。
标题刺眼惊人——折磨姐姐的100种方法。
另一边……
周锦程把老父亲送回祖宅,看着管家忙前忙后收拾行李、订机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爸,那位小太太跟咱们家到底什么关系啊?是你外面的私生女?”
不怪周锦程这么问,富豪家庭私生事件太多,况且周家并没有经历过什么低谷,自然而然更偏向于前者,否则他想不通父亲一辈子经商,见过的狂蜂浪蝶不计其数,为什么对顾且那么特殊?就算顾且是曼丽阿姨的女儿、五爷的干外孙女,那也不该得到如此重视。
不止父亲,刚刚在场的二十多位叔伯都是如此,实在匪夷所思。
周砚国差点气笑了,照着儿子后脑勺就是一下:“我倒是想,没那个命啊。”
周砚国和傅奕元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傅家落魄那段时间,他也曾到处求人帮忙,可是没想到自己一个老总说话居然没有女人顶用。
那些商场上的老总冲着曼丽的面子纷纷出手,傅奕元缓过来了,他自己也对这个俏皮的小姑娘感兴趣了。
得知好友求爱被拒后,自以为更高更帅更有钱的他展开了猛烈攻势。自己那时刚刚离婚、事业顶峰,是所有人眼中最标准的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别说追个风月场的姑娘,就是世家千金也绰绰有余。
可是呢,曼丽给了他类似的回答——“我只喜欢我家老头,你是我家老头的朋友,有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哦。”
不贪财、不攀高、诚以待人、风情万种,这样的女人本身就是世间难得,哪个男人会不心动。
于是,原本只是感兴趣的他慢慢陷了进去,跟傅奕元一样,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也好。
谁知道后来曼丽突然失踪,这份爱而不得彻底扎根发芽,成为心中无法磨灭的白月光。
回忆将将落幕,周砚国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落入悲伤,他问:“儿子,你有值得终身怀念的事、或者人吗?”
周锦程身子一僵,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柳清清的脸,那个被他毁了一辈子的小女人。
周锦程不相信感情,自小接触的环境让他对感情只有四个字——逢场作戏。倒不是家人为他今后的掌权故意如此教导,而是在这个圈子里,玩女人、钓凯子是常事,最后玩够了都会找门当户对的人结婚。
至于电视里那些麻雀变凤凰的戏码,实在很假,至少他这个圈子没有见过。
还有一个原因,自从曼丽阿姨失踪后,四十多岁的父亲居然像个愣头青一样四处寻人,导致他刚刚毕业就要接手公司,压力巨大。
所以,在周锦程的认知里,感情是一件很虚妄的事,为虚妄费神费力更是一件赔本的事,包括后来结婚生子,也只是正常的商业联姻而已。
他对妻子没什么感情,该做戏做戏,该风流风流,甚至在妻子患病离世之前,他对国外长大的儿子都没什么重视,直到年龄愈大,对亲情的依赖本能增多,这才有了无底线溺爱的一幕幕。
此时此刻,看着父亲无比怀念的表情,他的脑海里忽然蹦出柳清清的脸,要说怀念什么,貌似也只有柳清清叫他“老色胚”时的温情了。
想到今早去医院的时候,叔伯们谁也不愿载着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小女人,致使她一个人落寞的留在别墅……周锦程突然站起身:“爸,我不送你了,我先……”话未说完,老父亲一个侧眸扫过来。
“着什么急,我还有事问你,鹏飞那混蛋呢?”
周砚国一直知道亲孙子不是扛大旗的料,过去时常劝儿子再婚,早点生个合格的继承人出来。当他得知柳清清怀孕时,心里尤为高兴,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夜色的姑娘而嫌弃。
其实说起来,兄弟相残那件事也有他一部分责任。
当时周鹏飞得知柳清清怀孕后,第一时间来找他这个爷爷,希望他出面做恶人,以免今后多个弟弟争家产。
爷爷没答应,甚至维护那个刚刚成型的胚胎,这才导致了大孙子挖出小孙子的恶劣一幕。
周砚国比儿子狠,当即就要断绝关系,可是事发后杀人凶手不见了,至今未再出现。
他今天看到柳清清在儿子别墅,心里想着两人是不是和好了,如果是的话,得先提防着孙子再使坏。
他问:“鹏飞这两年不露面,是不是又惹什么祸了?”
周锦程对唯一的儿子算是失望至极,点点头说:“他穿女装勾引外国老头,玩大了,老头死了,他让我找个女人去顶罪,不找就用自宫威胁我。”
“自宫?”老爷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念一想孙子的行径,确实干得出来,“那你打算怎么做?”
“爸……”周锦程顿了顿,用试探的口气问道:“我不想管了,行吗?”
“为什么不行,老子早就让你跟他断绝关系,怎么这会儿才想通,可怜清清的那个孩子啊。”
“不说了爸,你待会儿飞机落地后给我打个电话,我先回去看看清清。”
“去吧去吧,清清是个好姑娘,你可要抓住了。”
“嗯。”
周锦程心情大好,像是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一身轻松,满眼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