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驰电掣,周锦程以为还能看到小女人倚在沙发处等他回家的场景,没想到推开门,整间别墅空无一人,一声声“清清”换来的只有回音。
打电话,关机;
发消息,许久未读。
他没慌,柳清清白天的去处只有两个,要么上午在出租屋睡觉,要么下午在整形医院做兼职。
他想等到晚上再去夜色找她,坐了几分钟,总觉得屁股下面有根针,坐不住。
干脆现在就去!
说起来也是一桩混蛋事,这几年他怕柳清清到处澄清,更怕她对夜色的客人乱说什么,为此,特意每晚点她的台,把人困在眼前。
不喝酒不出场,她的提成少得可怜,也没机会跟其它外人说周家坏话。
这个方法晚上可以,白天却不行,公司事情太多,不可能无时无刻盯着她,周锦程便想出整形医院的套路。
先是暗指几个姑娘怂恿她隆胸,接着买通整形医院手术中临时涨价,最后让她背负一笔欠款,只能每天去整形医院兼职还钱。
时间排得越满,她就越没有精力咬住冤情不放。
周锦程赶到整形医院时,柳清清正在清洁男厕所。她没抬头,毫无语气地说:“稍等,马上好。”
“清清……”
女人后背一僵,手中的马桶刷一不小心掉了下去,蓝色水珠溅到眼皮上,瞬间传来刺痛。
“嘶!真他妈倒霉。”
周锦程的脸色很难看,拽起女人冲进院长办公室,不由分说给了人一脚。
虽不是只手遮天,但周锦程三个字在这里撒野还是绰绰有余。
院长茫然地愣了几秒:“周总,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这么大气?”
“这就是你给她的兼职?”他举起柳清清的手,丝毫不在意橡胶手套上的污秽。
“这……”院长更懵了,明明是他周锦程要求只给这个女孩子最低工资的工作,怎么现在跑来质问?
懵归懵,院长还是不敢直接说出来,婉转表达:“周总,这位小姐欠了十一万手术费,她也没有医疗方面的经验和学历,所以……所以只能……”院长的声音越来越小,对面的脸色越来越黑,保不齐下一秒就要砸了医院。
“十一万?”周锦程看看柳清清,又不自觉看向那对儿令人血脉偾张的大白兔,表情缓和不少,“我替她还,你明天直接去我公司拿钱。”
“好的好的,谢谢周总,谢谢周总。”
柳清清不想再跟负心汉产生瓜葛,但也没有圣母到宁愿洗厕所也要维护尊严。说白了,尊严值多少钱,能吃饭吗?能穿暖吗?能让她不必住在老鼠比人多的出租屋吗?
不能。
不过,她还是高傲地说了一句:“我不会替你儿子顶罪。”
男人瞬间失语,碍于外人在场不好解释,再次把人拽出门,径直塞进自己车里。
车里很香,高档檀木香薰盖住了清洁剂和屎尿臭,男人一身高定西装,女人一身清洁制服,天壤之差,云泥之别……对比刺眼。
柳清清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语气充满疲惫:“周总,这钱我会想办法还你,还有周鹏飞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周锦程什么都没说,细心为她摘下手套、口罩,又将她的制服小心翼翼脱下,露出性感暴露的夜色工作服。
柳清清愣了一下,但又很快清醒:“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我告诉你,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替那个畜生顶罪!”
周锦程吻了吻她的手背,答非所问:“刚才我爸问我这一生有没有值得怀念的东西,我仔细想了想,还真有。
清清,我这半辈子太顺利了,学习永远拔尖,家境富庶宽裕,别的同学毕业找工作,我毕业就接手了市值几十亿的公司。做生意,我没亏过,为人处世,我也没差过。
可是啊,我爸问我怀念什么的时候,那些功名利禄、游刃有余全都不见了,满脑子只有你在我身下的场景。
你叫我‘老色胚’;你为我按摩;你穿着薄纱躺在我怀里看书;你说不嫌弃我老……
我周锦程活了四十二年,最怀念的事情全都跟你有关,最怀念的人也只有你。”
深情的告白总是容易打动人心,可被告白的人却不信,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前一晚还在威胁她出国顶罪的人,今天就良心发现回头是岸了?
呵,鬼才信!
“周总,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和好?”
“嗯,和好、结婚、白头偕老……不,我比你大太多了,最后一项改成你送我进棺材。”
“呵呵,”柳清清在周锦程面前不必伪装,一无所有的人也不需要伪装,她抽回手,语气不屑地说:“和好就算了,只要周总大发善心放我一条生路,感激不尽。”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没关系,来日方长,拭目以待吧。”周锦程说完发动汽车,将柳清清带回了祖宅。
周家祖宅并不是传承百年的古老建筑,而是位于清乐园山腰的一间别墅,在开发商拿地之前,这座山是周家的产业,山下的娱乐会所就是周家最早的祖宅。
清乐园别墅群建好后,周砚国请风水大师相看,被告知山顶需八字重的人才能压住,山脚易被上面的人夺财,而山腰处藏风聚气,是人丁兴旺福禄财寿的风水宝地。
因此,周砚国才将真正的祖宅卖给旁人,顺势买下风水最好的别墅定为祖宅。
周锦程牵着柳清清进门时,父亲和老管家已经启程离开,家里只有老佣人方伯方婶和驻家医师、专职护工四个人。
柳清清跟方婶很熟,两年前她怀孕初期就是方婶费心费力照顾了三个月,包括后来突遭横难,她在医院养身期间,也只有方婶隔三差五跑来看她。
另外一个人更熟悉,柳清清一记冷眼扫过去,恨不得扒了对方的皮。
周锦程正打算逐一介绍,忽然发现小女人的目光冒着滔天恨意,顺着视线方向看去,恨意直指的对象是老爷子的小护工。
“清清,你怎么了?”
柳清清半点不隐瞒,指着那个畏畏缩缩的身影掷地有声:“你儿子挖我儿子的时候,她!就是帮凶!”
“什么!”周锦程瞬间怒了,冒火的眼神射过去,小护工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周总,我、我也是被少爷骗了,我以为是您和老爷子的意思,所以才……”
“所以才把清清的地址告诉了他,是吗?”周锦程打断护工的话,上前就要踹人,没想到身边的小女人比他更快,十公分的高跟鞋狠狠踹向护工肩膀。
“你他妈放屁!老娘听到那畜生跟你说的话了,还撒谎!”
周锦程不想知道那天的细节,但又觉得让柳清清彻底发泄出来是件好事,故意追问:“那畜生说了什么?”
小护工更害怕了,怕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一起流,就是不说话。
柳清清可不会惯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你儿子让人拍裸照的时候,亲口跟她说,只要她帮忙弄掉我的孩子,那么就跟她搞一次。还有,她告诉你儿子挖活胎违法,主动坐在我肚子上,还笑着说‘死了,取胎是正常医疗手段’!”
“妈的!”周锦程暴怒,柳清清又加了一剂强心针——“在我昏迷前,亲耳听到周鹏飞让她多给老头子按摩,最好两年瘫痪三年归西,到时候就给她一个情人名号。”
最后这句话是压死骆驼的稻草,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予以佐证,但是父亲的腿确实越来越严重——过去拄拐杖是为儒雅,如今拄拐杖是真的腿肌无力。
周锦程怒不可恕,这么严重的事情绝不是打几下骂几句就能解气,眼前这个小护工是帮凶,更是绝对不能放过的人!
“方伯,报警!我要她牢底坐穿!”
经此一幕,介绍身份的流程全然不必,男人牵着身边的小女人上楼,走进自己年少时的卧室。
他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改变。
第一个电话打给公司法务,要求对方明早发布一则声明,表明周鹏飞与周家、锦程集团再无关系。
第二个打给助理,要求对方尽快澄清过去对柳清清的诋毁,如有必要,可以将周鹏飞的所作所为放出来。
第三个电话打给公司公关部长,要求对方组织一场记者招待会,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柳清清道歉。
三个电话打完,小女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满满都是疑惑和不解。
她想问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因为昔日高高在上的周大总裁……此刻趴在她腿上哭。
他跪着,她坐着,他在哭,她心疼。
毕竟是爱过很久很久的人啊;
毕竟是动过很多很多的心啊;
毕竟……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从来没有展露过悲伤无助的一面,像个没糖吃的孩子。
不禁想问,你究竟是为谁哭呢?
为自己人生唯一的败笔?
还是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想到那个孩子,柳清清刚刚升起的心疼瞬间凝结成冰,他的儿子伤天害理做尽坏事,结果只是断绝关系,而她的儿子没有一点错,却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凭什么心疼!
他活该!
从这一天起,周锦程变了,好像又没变。
他让方伯方婶叫柳清清“夫人”,却依旧霸道地把人困在身边——过去是用腌臜手段暗中逼她,如今是光明正大强迫她,不许回夜色、不许出门、不许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