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别墅前的时候,她知道了邵杰那句“不然”的意思。
邵杰没开车锁,独自下车走到后备箱,再上车时拿出一个盒子。
“顾小姐,二爷让我把夜色的刑具都拿来了,这个也是他命令你必须戴上的东西……顾小姐,听我的认个错吧,真的别犟了。”
顾且接过盒子打开,眼前赫然出现一个项圈……宠物狗戴的项圈。
邵杰低下头不敢看她,小声传达着老大的命令:“二爷要你戴上它,还说……还说狗不需要穿衣服,让你把傅董的衣服脱干净再进去。”
顾且了然,苦笑着戴上项圈:“邵杰,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如果有天我走了,请不要告诉他。”
邵杰以为她的意思是逃离,重重点头应下,没想过其它可能。
随着车门关上的声音,顾且一丝不挂……只戴了项圈朝别墅大门走去,身形瘦弱的像是枯花,一阵风便能吹散。
推开门,等待许久的男人直直看过来,眼神中有鄙视、有轻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暗。
他穿着一身浅色家居服,柔软的布料勾勒出高大的身形,腹肌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坦,皮肤白了,再也看不见曾经的黝黑。
嗯,他是顾二爷,不是她的阿昭。
男人看她愣在门口有些不满,招手唤人:“过来。”
她听话地走过去,已然抛弃一丝不挂的羞耻和项圈的耻辱,短短几步路,想了很多很多。
真的需要这样赎罪吗?
以这样的姿态留下来,真的只是为了赎罪吗?
如果能够离开,可以去哪儿?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没有信仰、没有方向、没有人生目标、没有未来规划,从过去到现在,随命运逐流,随世事变迁,到头来只剩苟延残喘的活着,不知道前路何方。
不该这样的……
她爱钱,贪图感情,渴望温暖,她是个正常人,明明不该这样的……
“姐姐,”阿昭突然出声打断她的恍思,语气不明,神色不定:“嘉嘉已经告诉我了,当年是你为了躲避纷乱抢走她的支教名额,害她在学校待不下去。我就说嘛,嘉嘉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原来你就是害她毕不了业的罪魁祸首啊。”
顾且听得一怔,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开口,站在陶嘉的立场来说,事实的确是这样。
阿昭恨她,因为她杀了她的家人;
陶嘉恨她,因为她毁了她的人生。
应该的,苟延残喘是应该的,痛苦折磨也是应该的,没什么好纠结了。
进到屋里,陶嘉正在沙发上生闷气,看到他们进来翻了个白眼,并不意外顾且的赤身。
“哼,这就是你说的为我出气?脱光衣服算出气吗?”
阿昭快走两步上前,极尽温柔宠溺地哄道:“宝贝,这只是个开始,好戏啊,在后头呢。”
陶嘉瞥了顾且一眼,这才看到她脖子上的项圈,顿时有了笑模样,像是猜到阿昭准备做什么。
不止她猜到,顾且也猜到了。
狗项圈、光身子……他要她做一条狗。
她曾经说过:“下辈子我一定好好保护你,哪怕做条狗。”
现世报,用不着下辈子了。
从这一天开始,阿昭不再去夜色守场,大部分事情交给邵杰处理,处理不了的打个电话就好。陶嘉也不再去翡翠轩管事,全由新经理看着办,但是每天下午都会准时出门,逛街、购物、或者美容。
他们买回来一个大号狗笼,严格来说不算笼子,应该算缩小版的树屋,成年人站不起来,躺着勉强够用。
做狗的待遇比做人好,因为他们真的把她当狗。
主人吃饭,狗可以跪在一边吃狗粮,偶尔还有落下来的饭菜、骨头;
主人睡觉,狗可以趴在门口休息,等到深夜还能蜷缩在沙发上温暖片刻;
主人谈情说爱,狗可以躲在屋外,只不过需要爬着出去。
狗不用做家务、不用穿衣服、不用蓄长发、不用洗脸刷牙,每隔几天身上发臭了,主人高兴的话会让她洗个澡,不高兴的话会拿高压水枪冲。
旧伤好了又添新伤,水枪冲出来的伤,爬行磨破的伤,以及主人时不时踹一脚的伤,身体从来不疼,心也逐渐麻木了,好像脑袋也麻木了。
起初顾且在花丛上厕所的时候还会有些羞耻,随着时间推移,羞耻渐渐变得习惯,甚至学会了自己刨坑埋上。
陶嘉很开心,阿昭看她开心更加开心,只不过天天都是同样的“景色”,陶嘉的开心幅度逐渐变小。
为搏美人开怀,“周幽王”想出了新办法。
那天的日历写着八月二十一号。
阿昭做好四菜一汤,吃饭的时候丢下来一只完整的鸡腿。
陶嘉耷下嘴角:“她配吃吗?”
阿昭神秘一笑,揉着“母狗”坑坑洼洼的头发回答:“今天配,晚上有得她累。”
顾且没吃,不是她不饿,而是狗粮把她的胃搞坏了,闻着鸡腿的味道怎么都张不开嘴,担心吐出来。
她不能吐,吐脏地板的话,会被赶到狗屋里过夜。
阿昭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怎么不吃?”
“汪,”这是陶嘉的规定,开口说话前要学狗叫,忘记一次拔掉一颗牙,她已经被拔掉两颗。“胃不舒服,吃不下。”
“你可想好了,不吃东西估计顶不过这一夜。”
“汪,真的吃不下。”
“真麻烦,还得叫个医生过来。”男人说完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陶嘉一听立刻摔了筷子,以为他要找人给她治伤,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怎么?这会儿心疼你的好姐姐了?”
电话已经接通,阿昭一边绕过餐桌朝陶嘉走,一边跟电话里的人说:“启军,下班后来清乐园别墅,带点急救的工具和药。”挂掉电话,温柔的朝人解释起来:“当然不是,嘉嘉,我怎么会心疼一条狗呢,只是她现在还不能死,要死也不能死在我们手上,尽情玩就好了。”
陶嘉当然懂得阿昭的意思,毕竟“母狗”身后站着不少大人物,不说京市的蒋二爷,单单傅滨或者其他老总都不是好惹的,还真不能把人玩死。
“晚上玩是吧,那我下午出去做个按摩,晚上等你的好戏。”
阿昭宠溺地点头:“好,做个按摩再做个美容,过几天婚礼美美的。”
是啊,过几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了,八月二十八号,她的生日,他们的结婚日。
作为狗是不该心酸的,可她好像还不是一只合格的狗,心里仍会泛出丝丝疼意。
人们都说,失望是一瞬间的事情,难以弥补,难回最初。
今晚,是她第一次对阿昭失望,真正意义上的失望。
整个下午,“母狗”久违地享受了一番人类的洗礼——阿昭亲手把她抱进浴缸,一点一点细致地为她清洗身体。
玫瑰香的沐浴露一遍又一遍浸润皮肤,昂贵的洗发水一股又一股落在头上,直到整个浴室香得呛人,男人才把她从水中捞出来,温柔地擦干、温柔地放在床上。
太久没有这样清爽过了,太久没有卸下脖子上的项圈了,太久没有以人类的姿势躺着,也太久……没见过温柔的阿昭了。
可惜啊,温柔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男人拿出一罐花里胡哨的身体乳,刚刚拧开盖子,浓烈的玫瑰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是比沐浴露更像玫瑰的气息。
他慢慢为她涂满全身,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一件珍宝,似乎非常沉浸其中。
顾且被这连绵不绝的轻柔搞得昏昏欲睡,似梦似醒间,唇上突感压力,柔润的、充满烟香的气息,有个声音回荡在耳边——“我控制不了……为什么我控制不了……”
什么控制不了?算了,不重要,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无所谓的,真的无所谓了。
在顾且陷入沉睡之后,无法自控的阿昭终于停了下来,目光幽暗。
这一个多月,他数次为她感到心疼,莫名的心疼,比如陶嘉拿高压水枪冲她的时候;比如陶嘉骑在她身上,让她在花园里爬一圈的时候;比如陶嘉亲手用工具钳拔给她拔牙的时候;比如陶嘉跟自己亲昵,故意让她跪在一旁看着的时候。
每到心疼和烦躁积聚到一定程度,陶嘉都会适时发现,用摔杯子表达不满。
他记得摔了四次,可是搬进来时邵杰买了十个杯子,现在只剩两个。
自从顾且出狱后,他无缘无故多了头疼心烦的毛病,有时发作起来像是死过一次似的,很多事情记不住,自然从未深想无故失踪的四个杯子去了哪里。
杯子而已,何必费神。
距离陶嘉上一次摔杯子已经是两天前的事,起因很简单,不过是下雨降了些温,他给“母狗”丢了件衣服,顺便将吃剩的米粥倒进狗食盆而已。陶嘉脸上不动声色,却在背后突然摔杯子,真真把人吓了一跳。
他还没问怎么了,“母狗”心领神会推翻狗食盆,趴在地上舔起来。
不知怎的,这一幕让他心底产生愤怒,同样还未表现出来,陶嘉发怨的声音已然传出:“好狗,以后不许这样。”
好狗?怎么像是对他说的?
偏偏这时候“母狗”接了话:“汪,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是看他没应声,陶嘉这两天明显不高兴,夜不归宿打麻将,连他的电话都不接,所以今早好不容易盼着人回来,他才想出哄人的办法。
此刻,他趴在顾且身上缓缓呼吸,心里尤为平静和满足——【真他妈怪了,老子怎么看见你躺着就想亲几口?妈的,难怪那么多老总护着你,真是天生的妖精!】
亲够了,原本的计划却未改变,他得哄未婚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