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是绣春刀被折断发出的清脆细响。
她捂着肩上的伤,大量失血与体力流失使她根本无法支撑到天亮,白青子垂眸叹息一声,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刀刃丢落在地。
在他折扇刃面抵在她渗透鲜红的命脉时,她踮脚仰头,伸手揽着他的脖颈,在他薄唇落下了一个凉薄的吻——
刹那。
无关风花雪月。
相触的,温热的、柔软的,唤出的字句也如同相依相偎抵着唇齿缱绻温柔般,如春风。
融了霜雪,散了苦涩。
滑落在腮畔的泪珠,滚烫鲜活,灼烫心火。
风止,雪歇。她直起身,仍如记忆里那般笑得明媚,苍白尖瘦的脸,意气风发,无损她骨子里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骄矜坚韧。
“你别怕,燕长凛。你抱我,我就在这里。”
要如何去融化你眼底的千山月下霜?
救赎…
在此之前,白青子一直觉得这个词遥远而清高,甚至被美化得有些虚假,身处低谷的人看谁都像是“救赎”。
存在于数据库那段时间,她从不认为垃圾一样的自己能给任何人带来救赎,可被定义为残次品,却生来拥有着与反派同样的残缺,同样的共鸣。
“没关系,这次没有人丢下你,别害怕…我是你靠谱的同僚呀,你看看我,看着我。”
不逃也不躲避,她就在这里。
想要活着,想要带给你些许温暖,哪怕最后会被遗忘也没有关系。
她仅仅只是想与所谓的命运对峙,让生而为恶的你,也能被值得的爱着。
青年涣散的瞳眸逐渐聚焦,凭着自己零散的意志,偏执的想要看清眼前之人的脸。
折扇落地,覆盖上薄雪。而他双膝跪倒在地,修长指骨死死握紧怀中小姑娘的肩,以额头抵着她,垂眸敛睫将她抱在怀里。
“青。”
灰白,由冬至春,冰雪消融后,于是他的人间便有了一抹青。
【叮!检测到任务目标信息更新】
【姓名:燕长凛】
【生命值:c】
【精神理智:A】
——
醒来时,是在两人曾经将就过一夜的那处山洞里。
上次烧过的柴火堆仍在,灰烬四散一地,这种仿佛回到过去的错觉令她有些宕机。
呆坐许久,白青子捂住阵痛的头坐起身,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身上还盖着他的衣袍。她望向外,风雪已经停歇。
燕大人呢?
她扶着岩壁走了几步,在靠近山洞口的地方发现了倚靠着石壁处于昏迷状态的燕长凛,他额头滚烫,清浅的喘息也携杂着高温,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病态红。
是发烧了么?得去找大夫或者弄些药来才行。
白青子喉间干涩沙哑发不出声,只能蹲跪在他身侧以侧脸与他相贴,耳鬓厮磨,以做安抚。
站起身,再次踏足无垠之雪,白青子眯眼,勉强抬指挡下暖日暖阳稍稍刺眼的光,循着记忆里村庄的方向往前缓慢行进着。
来时,虽然长路寂寥,偶尔也能看见几座农舍。
她拢紧衣襟,沿途并未遇见任何行人,好不容易看见个人影,那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瘫倒在积雪里再也没了动静。
“大叔,大叔?”
白青子蹙眉,蹲下身轻微摇晃着对方,那农夫勉强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快、快逃吧。”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农夫合上眼,乏力的瘫软,又陷入了深度昏迷。
这些症状……
与山洞里的燕长凛一致,难道是瘟疫?
白青子往后跌倒在地,茫然盯着眼前的农夫,极目望远处望,那些厚雪之下不知掩埋了多少病死的尸骨,又藏匿着多少荒坟。
她按着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一定是瘟疫…燕长凛根本没机会接触感染源,况且青州的瘟疫并不是通过触碰传播,也不会发作得那么快,在症状早期明明不会传染的。
如此念叨着,白青子爬起身,朝着先前遇见李婶的村庄跑去。
虽然很不幸,但就如同她所料那般,瘟疫已经从青州镇往外蔓延,吞并了周遭的村庄。
整座村子荒无人烟,逃的逃,死的死,冻僵的尸体生硬倒在路边,脸上定格着死去那一刻的扭曲痛苦,俨然已经成了一片暴雪中的白色炼狱。
白青子伫立在村口,仔细回忆原剧情里女主南宫羽到底是在何时研制出的解药…
不,不成,若是等到那一天,恐怕早就晚了!
她失落的垂眸,眼前视线朦胧不清,仿佛置身于梦境般麻木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陡然出现了一片冰湖。她停住脚步,低头咳嗽,喉间干哑发烫,连呼吸都有些衰弱。
抬指扶额,冰凉的手背勉强压下了额上的滚烫,白青子去望前方,冰湖孤亭边坐着一位悠然垂钓的老者,身披蓑衣,头戴笠帽。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便是如此么?
等白青子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下意识的走到了那老者身边。
老者回头看她一眼,端着鱼竿眯起眼笑得和善慈祥,语气唏嘘:“今日天气不错,老朽已经钓了一尾大鱼了。”
“老先生,这附近有瘟疫,您不走么?”
“瘟疫?哼,管他那劳什子瘟疫,谁也别想耽误老朽钓鱼。”
老者不屑一顾,悠然自得的哼起古朴抑扬顿挫的小曲,并不浑浊的眼专注的望着平湖。
总感觉,好安详。
就连剧烈跳动的心脏也平和了下来。
白青子微微失神,想起还在山洞里昏迷不醒的燕长凛,转身就要调头往回走。
她刚抬步,就被老者兀的叫住——
“你是担心他清醒后还会躁乱吗?无需紧张,那年轻人今后已经不必再被面罩压制了,困扰他的梦魇,已经消散。”
“您…”
白青子瞪大眼,呆滞的转过身来,不敢置信:“您怎么知道?”
“我那小徒弟昨夜被她师姐赶回来,哭丧着脸同老朽聊了会儿,老朽便已经猜到了。”
小徒弟,说的是昨晚并不在场的可柔?既然这样,那眼前的老者就是当年在宫中为太后治病顺便制造出面罩的那位神医,也就是女主南宫羽的师傅?!
如果女主能研制出解药的话,那么眼前的老者理论上……
仿佛看出白青子浅显易见的心思,老者轻笑出声,不徐不疾的抖了抖鱼竿,又捞起一尾冰鱼从容不迫的放进身侧桶中。
“论起来,那年轻人身上感染的瘟疫都怪我那不争气的刁蛮徒儿,身为师傅,老朽理当是要赔偿。可——”
老者话锋一转,若有所思的盯着脸色如白纸的白青子。
“可如今老朽身上的药只有一颗,而老朽暂时也没有多余的药材去炼制。
如若你决心要去救他的话。小丫头,你不会没有察觉到自己其实也已经被感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