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看见江医生了吗。”
“江医生?这个点他已经下班了吧,你找他有什么急事吗。”
“……哎呀文文姐,人家就是随便问问嘛。今天看见江医生带了把伞过来,还是红色的,难道他最近交女朋友了?”
“怎么可能。不过在我印象里江主任的确是个不爱撑伞的人,或许他已经从挫折里走出来了吧。”
下班的护士们换完常服,挤在接热水的休息间打闹嬉笑着。谈起江医生,不少少女乃至已婚女人的眼底都冒起了别样爱慕闪烁的光。
谁又没幻想过跟清冷禁欲系的医生谈恋爱的梦呢?
可惜,江凛这人是出了名的性冷淡,欲望低下,属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那类。
看着养眼,就是够不着。
皮鞋踩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正在被议论的江凛握着保温杯走进了茶水室,目不斜视,有些盛气凌人的倨傲。
一旁的护士们连忙闭嘴收声,状似无意的散开,有的补妆打算下班约会,有的举起手机煲着电话粥。一片尴尬里,最年轻的那个实习生终于忍不住开口搭话。
“江主任。”
少女食指对着食指,相貌是时下最惹人怜爱的柔弱款,声音嗲嗲无辜。
江凛眉微蹙,没有应声,平淡视线投落。
少女抿唇微笑,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摆出自认为最治愈的元气笑容:“那些事都会过去的,没什么大不了,江主任一直都是很坚强的人啊,我相信你哦!”
一旁的其他护士开始起哄,发出暧昧的嘘声。江凛拎起装满茶水的保温杯,面无表情。
“哦,谢谢。”
他的冷淡反应显然在少女的意料之外,按照小说里面写的,在一个人最失意的时候鼓励他夸奖他,不是很容易提高好感度的吗?
毕竟,低谷期的人可是看谁都像一束光啊。
然而,江凛并未多施舍一个眼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走到门口拾起靠在墙角的漆红雨伞,步伐从容轻缓朝着医院大门而去。
金边眼镜镜片下,眸底一瞬闪过嫌恶。
那些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硬要装模作样摆出一副体贴又关切的模样。活在癔症里的垃圾,自以为能给人带来救赎,却永远只会嘴上说说的人。
啧,小年轻。
——
江凛已经过了轻易就能打开心扉的年纪。
或许倒退个五六年,二十岁的他还保留着那份少年的热忱之心,怀揣真挚,在面对别人的善意时也能稍微体会到微弱的温暖。
但现在接近中年的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由虚伪构成。
肮脏、卑劣、物质与欲望横流,金钱与权利掌握了人间大部分的命脉。有人活在金字塔顶,有人只是运转的供料。活着,仅仅只是活着。
可当他打开手机,由监控屏幕显示看见趴在书桌上睡得正熟的小姑娘时,还是略微舒展紧锁的眉眼,心底那股几欲作呕的反胃感勉强被冲淡了些。
她睡得很沉,桌上摊着一本他以前购买专业资料时被书店附赠的少年读物,或者,那玩意叫童话书?
江凛没拆封看过,不过根据从监控屏幕里看见的插图以及模糊字样不难看出,这是一则暴躁的恶龙与会魔法的小公主的故事。
“恶龙…与公主?”
他轻笑,笑意不达眼底,下班回家的脚步依旧从容不迫。
他突然开始有些在意,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
难得的,回家时江凛衣服没有被淋湿。
看来他果然有好好的撑伞嘛!
望着江凛手中提着的湿漉漉往门口地毯滴着水的红伞,刚睡醒的白青子歪头,露出了满足且欣慰的笑。
然而,江凛只觉得她笑得很怪,多看了她一眼。
碗筷已经被洗干净,甚至她重新打扫了客厅,将玻璃窗擦拭得闪闪发光,家具崭新,就连空气中常年流通不散的药片苦涩消毒水气味也淡了许多。
她竟然帮他做了家务。
江凛打量她的目光更加诡谲,换下外套,一言不发的开始准备晚饭。而白青子也没有打算讨要夸奖的意思,跟在他身后像是甩不掉的小尾巴,黏着他。
就连向来镇定淡漠的江凛都被她黏得有些不自在,产生了一种自己不抽空摸摸她的头就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
她,是想吃糖么?
她可是开糖果店的夫妻养大的孩子。
等吃过晚饭洗完碗,眼见她牵着他衣袖又打算以那种可怜巴巴的表情诱骗他答应一起看动画片,江凛抬指抚额,语气比起先前稍温和。
“糖是三天一粒。”
“我知道呀。”
白青子腮帮子鼓鼓嚼着曲奇饼,如是茫然回头:“主人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么?”
不,他并没有。
他晚间唯一称不上娱乐活动的娱乐活动就是写日记。
江凛沉默着,白青子却停下吃零食的举动,膝盖蹭上沙发整个人跌坐在他膝盖上,她身上柔软的白衬衫与他面料略硬质的挺括黑西裤相触碰。
面对面的,白嫩的指摊开了他掌心。
他的手生得极具美感,从外表看上去并无异样,而掌心却几乎是各种横竖交错的血痕,有的地方破皮,甚至有的地方掉了一整块肉。
触目惊心,令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的羸弱,残缺美感。
这源于他过度的精神洁癖,自裴松溪出事后诱发了他早些年对母亲死在自己手术台上的噩梦,使得江凛无时不刻都感觉自己的手很脏。
哪怕是洗一百次,一千次手,他依旧错觉的能感知到掌心残留着黏腻恶心的血腥。
此刻,白青子执着他残破的手掌,指尖颤颤巍巍的抚过那些半愈合的口子,青眸蕴着明晃晃的心疼,甚至马上就能哭出来。
她咬唇,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温热侧脸,以覆盖着软雾泪盈盈的目光凝视着他。
“疼…”
疼,她在疼什么?江凛如是想。
可他却遵循自己这一刻的本心,以指腹缱绻摩挲着她脸颊的软肉,另一只手握着她纤细的腰,让她能更加舒适稳当的坐在自己膝上撒娇。
温暖的、柑橘味的,令人喉间发紧的淡淡香味。
他眸色开始发沉,面无表情的脸显出一种风雨欲来的晦暗阴鸷——或许工作压力太大的时候,的确需要另一种方式纾解。
他想起了她手腕脚踝上,那被锁链扼出来的深红,在苍白得有些透明的肤上,显得更为绮丽。
贴在她腰间那只手力度收紧,青年停下摩挲着她的脸的动作,抬指随意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墨发略长遮住凤眼,雍容丧欲。
淡色的瞳仁,眼角一颗泪痣
“交过男朋友吗。”
不等呆住的小姑娘回复,他鸦青眼睫低敛,弓指抬起她下巴,转而换了另一种更公式化强势的迫问口吻——
“跟别人接过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