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漆黑,少见的月夜。
柔和皎白的月光透过织软绣着兰枝的窗帘罅隙映进屋子,将木质地板铺上一层清冷的薄光,雨歇,清风明朗而携杂着淡淡的朦胧。
过长的白衬衫衣袖下,白青子指节不安的缩了缩。
一旁的落地台灯将她脸照得尖瘦白软,青眸怯怯的,含着困惑懵懂。
“主人?”
她声音向来清甜,因为习惯了小声说话而尾音带着微哑的闷,恰到好处的令人克制在失控的边缘。
江凛偏着头,半眯起眼,以这个疏懒的姿态打量着她。
“在这种情况下对我撒娇可是很危险的事。”
他音色低沉,明明是一句普通的陈述句,也让白青子尾椎骨有些发麻。她咬唇的动作更明显,弱弱的避开他的视线,小心翼翼的就要从沙发上爬下去。
“晚安,主人……啊!”
然而,她足尖还没能碰到地面,就再次被好整以暇的男人揽回了怀里。
这次,他接住了她。
一个完完整整的拥抱。力度深得让她肩胛骨有些发疼。他将脸埋在她颈窝。轻嗅着。
等白青子迷迷糊糊的回抱他,思考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安抚安抚看上去有些脆弱的自家主人时,江凛却抬起脸,盯着她。
那双嵌着千山月下霜的凤眼,噙起笑。
男人有些焦躁的扯了扯领带,松开第一粒衬衫领扣,他往后仰身,喉结明显,下颚线紧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捕食者镇定从容的雍容。
凌乱而不狼狈,带着学者独有的斯文考究。
神情依旧肃穆正经,就像是平时着白大褂握着钢笔,向病人询问病症那般光风霁月的禁欲感。
可他眼角的泪痣泛着红,眼神迷乱。
“过来。”
不是询问,不是请求,是不容拒绝的命令性语气。
见小姑娘再次愣住,他修长指节不耐的拽了拽握在掌心的那截锁链,叮叮当当的铁链碰撞声响起,她被惯性拉得猝不及防跌在他怀里。
鼻尖撞在他领带上别着的领带夹上,银制金属的硬度疼得让她眼眶瞬间噙起生理泪水。
捂住鼻尖,白青子仰起脸,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江凛半眯着眼,眸底是作祟的掌控欲。握在掌心那截铁链不徐不疾的收紧,一寸寸剥夺着她的行动范围空间,直到她再也无法躲开。
“吻我。”
两个依旧是命令性的字,清冷,从她耳畔清晰的传达,白青子瞪大眼睛,脑袋嗡嗡的,一时间感觉自己产生了幻听。
之前泷凛说过,亲吻不是安慰,是喜欢。那江凛喜欢她吗?答案是否定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可…可是喜欢,才会亲亲呀。”
她竭力解释着,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青年的脸色逐渐变得愈发阴沉难看。
“哦?所以我最心爱的丽格海棠小姐,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并且跟对方接过吻吗。”
他狠狠桎梏住她的下颚,明明是这样从容不迫的语气,却因为他咬着后槽牙而挤出的低沉重音而显出病态的偏执阴鸷。
她宛若被叼着后颈无力挣脱的猎物,除了加速的心跳,做不出任何反应。而他指间缠着的锁链再次拽紧,这回,白青子当真只能被迫靠着他了。
打着颤的纤细指节,微凉的温度,她顺着他的衣襟抚上他的侧脸。
“喜欢…”
声音很小,她便再次重复了一遍。
“喜欢你呀。”
我当然喜欢你呀,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想亲我的时候,是在你也喜欢我的时候哦……反派先生。
白青子这样无奈的想着,膝盖蹭上他面料挺括的黑西裤。青眸盈盈蕴着软雾,乖巧温顺的将唇瓣软软的贴上了他——
江凛想,世界上大抵再无像自己这般恶劣之人。
他心底明晃晃的装着她难以启齿的答案。
若不是喜欢,她怎么肯愿意跟着他回来。若不是喜欢,她怎么会这么乖又这么软。若不是因为喜欢,她怎么会因为他手上的伤而觉得心疼。
帮他做家务,是因为想让他下班之后能有更多的时间休息。
缠着他看电视,是为了安慰他的寂寞。
那这个吻,又代表着什么呢?
大抵,被偏爱的向来有恃无恐,在察觉到自家养的娇花对他产生了雏鸟般依赖感之后,江凛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索性这样让她继续沉溺下去,直到她再无机会后悔。
但,他终究希望他的花能开心。
至少,不要像他。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碍于少女的矜持与羞耻感,已经是她现在能主动做到的极限了。
白青子挣扎着躲开,坐在他身侧低头捂脸耳尖泛红。江凛舒展眉眼,牵起她的手凑到他唇畔,微尖的牙在她第二指节侧略重的咬了一口。
暧昧的旖旎,水润的绮丽。
“在下次对我撒娇前,我希望你已经学会了怎么接吻。否则。”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不知从哪变出一粒香橙味的糖,递给了他家脸皮薄又娇弱的小哭包。
“记得刷牙。”
江凛起身,走进了没有开灯的走廊,关上了房门。
——
剧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尽管每个白日都是阴雨,江凛一如既往的准点上下班,拎着那把漆红的伞,得体的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优雅而绅士。
早间新闻、晨报、日记、动画片、饼干、糖……
更迭的时间似乎日复一日,没有发生过任何变故。但白青子就是敏锐的察觉到江凛的精神状态一日比一日差,不但没有回升,反而隐隐快从d降到E。
下班回家后,他总会花费许多时间把自己锁在盥洗室里,水龙头开到最大,嘈杂的水声掩盖了他的一切声息。
他肉眼可见的消瘦,眸色更加晦暗,肤色转向一种不正常的病态苍白。大多数时间,他总是恹恹无神的坐在书桌前慢条斯理的转着指间的钢笔。
他记性越来越差,却从未忘记给她糖。
“砰——”
是盥洗室的磨砂玻璃门被合拢的声音。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白青子熟悉的水声。
今日下班之后,江凛的脸色差到了极点,连晚饭都来不及准备便将自己锁在了里面。
白青子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个方向,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搁着一道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的玻璃门,将脸贴上冰凉玻璃,附耳倾听。
除了水声,里面传来了青年隐忍抑制之下的干呕声。